忆老同学中田(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23日17:05 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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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悉中田噩耗，十分沉痛，不觉潸然泪下。

　　我和中田是大学同班同学，还住在同一寝室，他在上铺，我住下铺。不论去上课去自习去劳动，往往都在一起，同学们说我俩是“铁哥们”。大学毕业时，我知道他很想留在长春市。我本以为他能如愿，可在宣布分配方案大会上，却让他回老家伊通，事与愿违。从那以后，他似乎从世间蒸发了，我们便失去了联系。

　　中田身体瘦弱，我常开他玩笑，称他是弱不禁风的“黛玉”。他对自己要求极高，有时近乎苛刻。劳动，是五十年代末大学生的必修课。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次营城煤矿劳动。适值隆冬，我们住进一排八面透风的废弃的仓库里。中田进房首先“抢占”风力最强的靠窗的铺位，我紧挨着他住下。大家都忙着打开行李，整理被褥，他却独自去找柴草烧炕。那是典型的北方农村大通炕，烧了好半天，才有点热乎，可我俩睡的炕梢依然冰冷如故。他摇摇头，朝我无奈地笑笑。时间过去四十多年了，他当时的笑貌音容仍然清晰如在眼前。半夜时，北风怒号，窗户纸被吹得呜呜响。我们把棉被棉袄都蒙在头上，还是被寒风吹得睡不着觉。中田劝大家赶快休息，明天还要下井干活。可是他自己一直咳嗽到天亮。早晨起来，我见他脸色不好，让他到矿医院找大夫看看。中田赶紧摆手制止我不要声张。两个多月的艰苦繁重的劳动，他就这样顽强地坚持下来了。

　　劳动结束，回到校园，我们极其珍惜宝贵的读书学习时间。中田是我们班里刻苦学习的同学之一。

　　中田性格内向，言行谨慎，严于律己，从不做出格事情。三年困难时期，高校食堂大搞“瓜菜代”，时间一长，尤其到了六零年那个严寒的冬天，肚子里缺少油水，粮食又少，大家开始受不了啦。学校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为减少同学们热量消耗，允许在寝室里学习，也允许白天躺在床上读书或者睡觉。但，中田从来不滞留在寝室里，无论天气多么寒冷，雪下得多大，他都坚持到教室学习。大家对他的行为很不理解，尤其看着他那越来越消瘦的身体。他解释说教室里虽然冷点，但人少，很安静，非常适宜读书学习。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到书上，钻进书本里，就不会饿了。他说的有道理，但是那要有怎样的毅力呀！

　　记得有一次，同寝室的几个同学趁天黑，到食堂菜窖门口拣来一些白菜根，用小刀把菜根表皮削去，露出里面又嫩又白的瓤，咬一口，嚼一嚼，甜甜的，好吃极了！真是一顿美餐。这时，中田从门外进来，见大家吃得很香甜，惊奇地拿了一块，问这是什么东西？同学们笑着逗他，让他尝尝。削去表皮，他咬了一口，突然吃惊地说，这不是白菜根吗？食堂留着喂猪的，……他放下菜根，不再吃了。大家面面相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同学去拣菜根，更没有人提起这美味的菜根。

　　这年冬天特别寒冷特别漫长，我们班多数同学开始浮肿，腿上一摁就是一个大坑，四肢乏力，连上楼的劲儿都没有了。我和中田都没有幸免。中田浮肿没我严重，但他染上了肺病，住进学校医院。

　　八十年代末，突然我接到中田一封信，告诉我他已调到辽源市任副市长。当时我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家伙终于走上仕途，成熟得能够管理一个地级城市；喜的是我们终于联系上了。那时候，分配到大连地区的同学极少，想搞个聚会很难。大学时的生活，同学间的友谊，又是那么令人难忘，时常再现于梦中。我写了回信，邀请他有机会一定来大连一聚。没料到时隔不久，他真的来了。那是去南方开会，他途中专门下车来看我。虽然作为市长，但言谈举止依旧是大学时那副模样：不张不狂，稳稳当当，话虽不多，却看得出他内心洋溢着兴奋之情。他坚决不让我请他出去吃饭；他也不请我去饭店，就像在大学寝室里一样，简简单单几碟小菜，咀嚼着回忆，品评着大学时代的趣闻轶事和诸般遗憾与感慨，那瓶陈年茅台不知何时已被喝光，心里嘴里留下了馥郁温馨的酒香，令人难以忘怀。

　　到了九十年代，中田终于调回长春市，实现了年轻时的愿望。我也很为他高兴。那年国庆节，他和在长春市的同学牵头，组织中文系五九级同学聚会。还到中田家做客。中田夫人把我们迎到屋里坐下，她就扎上围裙忙着下厨房，准备招待我们。中田领我来到他的书房。书房里有一排书架，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还有一张铁床。看得出这就是他睡卧读书的地方。我不自禁冲口而出，你这大首长的书房，是不是太过简陋了？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从书桌上拿起一本关于改革开放的书。书不厚，有五六万字。中田郑重其事地把书送到我面前，解释说这些年没写什么，主要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了。书没少读，但与文学艺术有些距离。这本小册子，是根据我的一个报告稿印的。要是有兴趣，可以翻翻，多提宝贵意见。后来读了书之后，才知道那本书是他在中央党校学习时，亲聆中央领导讲话而写的心得笔记，内容非常丰富，非常难得。中田夫人好像知道中田曾到大连喝过我的茅台酒，特别对我说，今天要请您尝尝我家的茅台。不过中田不能喝了，他心脏不好。我颇吃惊。中田夫人又解释说，自从调回长春，中田身体每况愈下，因心脏病住过几次医院。现在基本稳定了。听这话，我才放下心。可是我们再也没能举杯对酌，心里总是闷闷不畅。

　　中田调到北京，我没有机会去探望他。这次聚会，竟成我们最后一面。同学间的友情是纯粹的真诚的，是没有污染的不带任何功利的。心绪繁乱，仅以这断断续续点点滴滴回忆，寄托我沉痛的哀思吧。

　　20003年8月8日于大连

　　（李庆皋辽宁省作协会员）镜像：日本　教育网　科技网关于我们　人民网地图　帮助信息广告服务合作加盟　网站声明　招聘英才　联系我们京ICP证000006号人民日报社版权所有，未经书面授权禁止复制或建立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