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德国老工业区改造(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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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27日03:17 环球时报 | ||||||||
“鲁尔区的改造绝对是一个失败的教训”。刚刚从北京飞回德国不到48小时的杜塞尔多夫《经济周刊》主编布龙说。 两次战败催生鲁尔经济繁荣 鲁尔区坐落在德国16个州中人口密度最大的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境内。150年前,“鲁尔”这个名词还只是笼统地指莱茵河中下游的地区。鲁尔区的名词首次被官方文件使用还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签署的《凡尔赛和约》。根据这个条约,战败的德国要向法国用煤进行战争赔偿,这意味着需要在鲁尔区增加15万矿工,加上矿工们的家属,鲁尔区一共移民60万。这个庞大的移民计划当时给鲁尔区带来了经济繁荣。 鲁尔区的再度繁荣又是战争创造的机会。二战后全欧洲的工业都嗷嗷待哺,等待着来自鲁尔区的煤炭资源。从1950年至1958年,鲁尔区的煤产量上升20%,钢铁产量上升30%。经济腾飞再次给鲁尔区带来大批移民,鲁尔区的厂矿不仅在德国也在海外大批招收工人,上世纪50年代前后有100万移民进入鲁尔区;鲁尔区地方政府也成为德国最为殷实富裕的地方政府。此时的鲁尔区拥有经济发展的最佳土壤———煤、钢铁和能源,但是沉浸在经济飞速发展中的鲁尔人却耽误了经济转型的时机。 煤钢产业是鲁尔区经济繁荣的象征,从60年代开始,鲁尔区的支柱煤钢工业开始走下坡路。鲁尔区经济衰落的主要原因解释起来很简单,煤矿开采深度加大,人工成本过高,从其他国家进口原煤甚至要比当地更加便宜。煤矿成本增加,也影响了鲁尔区的钢铁业。从60年代开始,“经济结构转型”成了当地的一个常用名词,令人感到遗憾的是,30多年之后“经济转型”这个词使用的依然还是未完成时。 政府补助耽误经济转型 对鲁尔区的变迁,布龙主编感受最深。10多年来,他一直在杜塞尔多夫办公。贸易型城市杜塞尔多夫向来被称为“鲁尔区的写字台”。从杜塞尔多夫驱车,不到10分钟就可以看见高速公路边竖立的鲁尔工业区的褐色标牌。一个多世纪以来,在杜塞尔多夫接下的订单投放到鲁尔区的工厂生产,鲁尔区工矿需要的资金在杜塞尔多夫的各家银行周转,而杜塞尔多夫附近的内河航道则把鲁尔区的煤和钢运往海港城市汉堡,然后输往世界各地。 两个月前,德国经济类专业杂志《经济周刊》刚刚完成一篇关于鲁尔区经济改造的报道,报道的引语就是:“北威州政府对鲁尔区的未来依然束手无策”。引语中省略了一个时间概念,那就是鲁尔区的结构改造早在30年前就已经开始,却至今没有能够正完成。 对于鲁尔区改造最大的批评就是,政府对于夕阳产业的补助过高过久。 布龙认为,鲁尔区错过了上个世纪60年代初主动转型的时期,面对经济结构日益严重的困境,政府采用了巨额补贴的方法以维持当地的夕阳产业。甚至到了90年代,鲁尔区还在花钱培养新一代矿工,事实上这时的德国已经根本不再需要新的矿工,购买进口煤炭远比在当地开采便宜许多。“经济转型耽误得太久了。”布龙遗憾地说。 1993年鲁尔区内的多特蒙德还花费6.5万欧元建成一座世界上最为先进的炼 焦厂,但是仅仅7年之后被迫关门大吉。在煤炭业已经全面衰退20多年的背景下,继续大笔投资改造夕阳产业以拯救当地的就业市场,事实上反而加重了鲁尔区的败局。当地这家世界一流却选错了地点的炼焦厂在2003年3月被一家中国公司买下,拆除运往中国山东。在这之前,克虏伯公司在多特蒙德的一整座钢厂也被拆往中国的马鞍山等地。除了惋惜之外,鲁尔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年几代人赖以生存的矿山钢厂被运往异国他乡。 北威州政府和鲁尔区以经济补助形式挽留外流人口的做法也成为经济界批评的目标。布龙认为,鲁尔区和北威州政府应该鼓励人口自由流动,去经济繁荣的南部寻找就业机会,而千万不要用资金来束缚住劳动力的流动。 鲁尔拖了德国的后腿 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鲁尔区已经不折不扣地成了北威州经济的巨大包袱。根据鲁尔经济专家、北威经济学院教授保罗—克莱默的计算,北威州每年经济发展都要落后全德0.5个百分点,而鲁尔区则要落后全德0.7个百分点。这个表面上微不足道的0.2个百分点之差,体现的却是鲁尔区从德国经济“领头羊”和50年代经济奇迹的“发动机”,跌落到德国经济“老大难”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现实。以鲁尔区为核心的北威州在上世纪70年代还占有德国国内生产总值的1/3,而目前北威州的经济规模缩水到了全德的1/4以下。这个德国工业化时代的中心,战后德国经济腾飞的样板,正在进一步滑向低谷。 在鲁尔区最核心的两个区,至今仍然有15%的就业人口依靠政府的补助在煤矿就业。而根据2000年的统计数字,这两个地区的国内生产总值和1991年相等。换言之,差不多整整10年,这两个区的经济没有任何增长。 政府官员认为补贴是必要的 并非所有鲁尔区的政府官员都能接受来自媒体的批评。鲁尔区政府联盟主任威拉莫夫斯基就认为,政府财政补贴带来的好处并不少。鲁尔区的煤矿机械设备制造业领先于世界,也是当地出口大宗,正是因为煤矿在鲁尔区持续存在,相关的机械制造才有了市场和产品创新的动力。 鲁尔区城市联盟管辖着540万人口和4434平方公里的土地,相当于所在的北威州面积的1/10。鲁尔区星罗棋布的中小型城市组合在一起几乎是一座500万人口的超级大都市。相比伦敦、巴黎,这里的犯罪率要低得多,鲁尔区官方也把此归结于政府几十年来的经济补贴政策。威拉莫夫斯基认为,拥有大批外籍劳工人口的鲁尔区,外来人口的文化融合也是做得最为出色的。 即使是提倡竞争、反对过度保护的布龙主编也认为,改造旧工业区应该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我们也要对人负责”。威拉莫夫斯基显然更倾向于给予矿工更多的保护,“如果结构改造意味着让一个50岁的矿工生活水准降低,那是不公平的”。在经济萧条时期维持经济繁荣时期的生活水准———威拉莫夫斯基代表的这种思潮曾经在鲁尔区占据了上风,而事实上正是这种想法葬送了鲁尔区曾经有过的锦绣前程。 挖空心思寻找新的增长点 在错过了经济繁荣后期的主动转型期之后,鲁尔区的经济转型在被动之下举步维艰。当地政府也挖空心思引导新兴产业在鲁尔区落户。德国通讯社驻多特蒙德的记者伯瑟尔介绍说,多特蒙德就打算以物流、电脑信息和微电子技术来作为当地新的产业目标。 上世纪90年代,鲁尔区和北威州政府促成了当地两家大型化学企业德古萨和威巴的合并,以此推动尚有一线生机的化学工业。为了吸引主要来自美国化工企业的投资,州政府采取了简化审批手续、提供政府资助和灵活招工的一系列措施。不过,德国经济整体环境和目前面临的经济危机,给鲁尔区经济转型带来新的障碍。州政府吸引投资的计划没有得到海外企业的响应,6年来仅仅有8家公司来此地投资建厂,只带来了100个就业机会。州政府不得不承认,引进外资的失败原因在于德国居高不下的税收、人工费用和能源价格,这些不利因素完全抵消了政府优惠政策带来的好处,很难打动海外投资者。 一个成功转型的例子是总部在杜塞尔多夫的曼纳斯曼公司。这家传统生产石油管道等产品的德国制造公司,在90年代转型成为德国电讯业第二大企业,2000年这家公司被英国电讯公司沃达丰强行收购。尽管德国经济界对公司转入外国企业之手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公司转手之后,当地的就业机会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发展旅游业为主导的服务性行业也成为鲁尔区转型的重点策略之一。本身没有太多天然旅游资源的鲁尔区别出心裁地把眼光投向了上世纪遗留下来的大批工业化物产,政府投资将当地大批工矿改造成历史文物,形成风格独特的工业化历史博物馆,以此带动旅游服务业。 埃森煤矿在1984年因为入不敷出而被迫停产,北威州政府没有拆除占地广阔的厂房和煤矿设备,而是买下了全部的工矿设备。2001年,北威州政府的申请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批准,埃森煤矿成为为世界文化遗产之一。这个至今保留完整的工矿,成为了鲁尔区经济转型的标志。当年的冲压车间被改造成了鲁尔区最有品味的餐厅,昔日的厂房车间也被改建成为上演流行歌舞剧的大型剧场。走进剧场大厅,仍然可以看见当年的工厂车间巨大铁铸的房梁,现代和历史的交汇让人感慨万千。不过,德国新闻社驻多特蒙德记者伯瑟尔坦白地说,鲁尔区开拓工业文化旅游的项目至今还没有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 布龙是南部巴伐利亚自由经济政策的推崇者,他说,“巴伐利亚才是中国经济转型时应该学习的目标,要把钱投到新兴行业中去”。曾经以农业为主的巴伐利亚州,在战后把农业所得赢利投入汽车工业和电子行业,经过战后二三十年的建设,德国的工业中心从北威鲁尔区转移到了南部的巴伐利亚和巴登—符腾堡州。 德国联邦政府给予鲁尔区矿产的补贴,准备从1998年的每年47亿欧元降低到2005年的27亿欧元。鲁尔区官方人士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削减政府补助的过程被拖得太长。德国经济界有识之士则认为,改造老工业区,尽管不能追求一步到位,但也应该早早确定取消补助的目标日期。政府的资金应该更多地投放在创立新产业,培养工人新技能上,而不是用来维持没人需要的产业。另外,还应该认识到的是,人口流向经济发达地区是经济发展的自然现象,“不管是鲁尔区还是其他地方的失业工人,都应该选择能找到新工作的地方作为自己的居住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