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徽

　　对于香港歌坛来说，今年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年份。张国荣的离去，黄家驹的十周年忌日，还有只比黄家驹晚走了4个月的陈百强。相比前两个人的轰轰烈烈，陈百强似乎真的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出了。家驹的歌这十年来在卡拉OK中一直飘扬在点唱榜首，而陈百强留下来支撑门面的阵地，就只剩了一首《一生何求》。

　　陈百强是我们这批人接触到的最早的港台歌星之一。在学校旁边的音像柜台里，他的两盘原版磁带一直以16元的让人咋舌的高价让我们望而生畏。要知道，那可还是80年代，一袋方便面才4毛5分钱，身份是学生的我勒紧裤腰带也才一个月勉强买一盘7块5毛钱的磁带，然后小心翼翼地听上个把月。这直接造成了陈百强只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一道浅浅的压痕，而不是一道深刻的辙印。好不容易听见一首他的歌，不单是粤语，而且因为来源渠道是电台广播或者商店喇叭里的只言片语，于是就连这天书也是残缺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知道他那首《一生何求》的最后一句歌词：未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很难再感受到当初乍一听到这句歌词带给我的震撼了。整首歌里面我惟一可以确定的就只有这句话，它让本来便一无所有的我雪上加霜地觉得似乎已经莫须有地失去了很多东西。这句歌词第一次让我对时间产生了怀疑，语文课文从来没有达到让我产生这些对人生的形而上的思考的效果，而这朦胧的第一次，就这么交给了一个被老师视为洪水猛兽的香港歌星。

　　多年以后，我才在《追忆逝水年华》里找到相同的震撼。只是这一次的猛烈程度已经大不如前了。对于普鲁斯特来说，他已经消逝的全部过去，就藏在一块饼干里面，趴在一条他从来也不曾走完的小路尽头。而对于陈百强来说，他的全部意义，就和我的一部分青春栖息在《一生何求》的最后那句歌词里。

　　“一生”这个概念让人看得是越来越明白了，那些失去的东西也像这句歌词一样，真的变得越来越重要了。听说人一开始怀旧，就意味着他变老了，所以还是陈百强好，在十年前用了5个月的时间缓慢地离开了这个只拥有记忆的世界，永远都停留在3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