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钟嘉

　　内蒙古包头市是个著名的重工业城市，记者却来采访郊区农业；采访的是农业问题，座谈会上来的却是学校老师。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包头市郊九原区背靠大青山，脚踏砂石滩，地处干旱，却因为日照充足、昼夜温差大，出产优质果菜。过去这里就有人种葡萄，但仅仅是庭院里面伺弄几架，家人自食或送亲朋。从以粮为纲的计划农业中走出来，为了满足城市对蔬菜水果副食的需要，九原区摸索着在市场中以果菜富农，适合当地土质的葡萄由此走入大田。

　　新事物总是面临许多未知，品种选择和引进、栽培技术、病害防治、市场运作等等，都是摆在种惯了玉米的农民面前的新课题，担心种不好赔了本是许多农民的顾虑。另一方面，许多农村孩子中学毕业后，不能继续升学，工作难找，务农又觉得没前途，成为农民家庭的大难题。身在农村的学校老师最体会这种对农业技术的需求———自己的家乡要发展，自己的学生要成材，农业新技术的推广普及就不是政府的事情，而是农民自己的事情。

　　莎木佳镇小巴拉盖中学是个只有初中的乡村学校、当1987年乡下开始引进葡萄种植，老师们把葡萄也种到学校的田地里了。这个学校自己尝试一种“3＋1”的教学模式，加了个“初四”，给那些读完初三不能考上中专的学生下年再考一次的机会，同时学习一年农业实用技术，给以后的回家务农作一份知识与技能的储备。学校自编乡土教材，自辟实习基地，葡萄及果树种植、食用菌栽培、牲畜养殖，甚至草编工艺等等，都是教学内容。那时候，小巴拉盖中学的学生，只有不到20％可以继续升学，这种情况在整个内蒙古也很普遍。“3＋1”的创造，使农家子弟虽然上不了大学，却能成为实用型的农业技术人材，非常有意义。

　　“3＋1”实际上不止加了“1”：一个学生在学校学了农业实用技术，他的父母等家庭成员都跟着学；一个家庭掌握了农业实用技术，收入有了提高，街坊四邻也来学，直至带动全村。有的学生毕业没几年，就因为种葡萄发了家，被请回学校现身说法，给后来的学生很大动力。小巴拉盖中学在这样的形式下，又开办了农民夜校，利用晚上、周末学生没课的时间辅导农民学技术，不收费，老师们都是义务教学。老师们整出地来，种了葡萄等作物，示范给农民看，改变过去只知道种玉米的观念。

　　莎木佳镇学区在引进葡萄种植的同一年，就这样逐步开始了农村教育改革的尝试，面向农村、农业、农民办学，“不求人人升学，但求个个成材”，成人教育、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三教统筹”。小巴拉盖中学的3＋1模式因具有代表性、示范性，在整个内蒙古得到推广，现在学校已经更名为“包头市第二实验中学”，名声在外。

　　九原区的田野上，到处是数百亩成片的葡萄架，整齐排列的蔬菜大棚。仅莎木佳镇的葡萄，就有2．5万亩。大青山下的砂石地已经全开垦出来，费工费力农民也愿意干，60％的农户选择了种葡萄，全镇70％的经济收入来自葡萄。镇里有个葡萄协会，专门张罗品种引进、防治病害等等农民自己难办的事情，协会主要成员也是学校校长、老师。

　　最近几年，九原区的葡萄已经开始产业化发展的态势，过去比较松散的协会，现在由政府牵头重新组建，在协会下面成立研究所，负责种植技术；另外有专人做市场，利用电脑网络，上网做销售；筹资建设保鲜库，利用季节差价赚钱……以往鲜食葡萄只要在呼和浩特和包头两市销得好就行，现在九原人又开始琢磨种植酿酒用葡萄，开始丰富品种，准备东方不亮西方亮，更自如地面对市场变化。

　　走进莎木佳镇一户人家的庭院，五彩缤纷，葡萄李杏，梨子苹果，南瓜黄瓜，茄子辣椒，客人采摘是一乐，主人忙碌也心甘。“农家乐”旅游的开发已经在九原区的发展计划中。在大田生产的同时，九原农民和部分乡镇居民还在自家的庭院中丰富和发展着葡萄经济，一方面小有收益，另一方面美化生活；这些精心伺弄的庭院果园，又能开放给包头的大企业里那些天天围着钢铁转的人周末假日休闲娱乐，也有收入。最有意义的变化是，农家姑娘小伙现在在自家院子里接待城里人旅游很自豪，讲讲那些葡萄品种：紫无核、马奶白、美国红提……一套一套的，不再觉得务农没有前途了。

　　九原区从单纯的城市菜篮子，发展成辐射周边甚至外省区的果菜基地，现在又办起供市民休闲的农家乐旅游，这十几年来的变化，从经历者口中讲出就都是故事了。老师们曾经憧憬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吧。

　　包头这个重工业城市，有九原这样到处葡萄飘香的郊区，真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