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路往事

泰山路往事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31日04:13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关华　　在我老家河南，为人指点方向，总是说向北或是向西、向东什么的，而青岛人却是说向前或是向后，左右什么的。一个青岛人要接他当兵时的河南战友，战友带车来青岛，两个人在电话中约了一个地方，按照实际距离，大约十几分钟就可相见，没料想，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的河南战友还开着车在青岛转呢，已经转得彻底没了方向。青岛人在电话中跟河南老兵吼，怎么回事？河南老兵无辜又无奈地说，我们在老家就是跟着太阳走，可是，在你们青岛这儿，太阳一会儿在楼的前方，一会儿又转到楼后了，一会儿又不是正方向了，我们转得没脾气了。这个河南老兵的话实在总结出了我们青岛的特点。　　青岛对一个外地人来说，到处是迷境。　　青岛的路起起伏伏，而且总是被一些路隔断，有一次。我在路上被一个疲惫不堪地妇女拦住，她一脸焦虑，因为口音的缘故，她错在延安一路下了车，手里有一个揉得皱巴巴的纸条，拎着包肩上扛着东西，她说，姑娘，你说，我找了延安一路，也转到了延安二路，这延安三路上哪里去了？我转了好多圈也找不到。我非常同情她，就耐心地给她解说了半天———因为，我也是迷路大户。　　想当年，我们住在泰山路，那幢楼藏在里面，下车有几种选择，从辽宁路，或是华阳路或是大连路，远近大致差不多，要么是长辫子的电车，要么是吆喝着“蹲下蹲下”开得疯狂的小公共，要么是起伏在山路上惊心动魄的8路车———那长盒子车，司机能把车开得惊心动魄。有一次，我们特意地带着儿子坐过一次，儿子说真过瘾，像是过山车。去泰山路的家就有了多种的可能性。可以佐证的是，当时我们在泰山路上，我的女友也是我的“死党”曾到我家找我，来了7次，楞是迷失了7次，最后，她自己对自己失去了信心，那么聪明的一个女孩，能把唐诗宋词背得像是儿歌，也写得一手好文章的女孩居然说自己，“我真地找不到了”。于是，“后遗症”就是我们的相约就有了可疑性，晚到几分钟，我们心里就在嘀咕，是不是迷失了方向了。一条路若干个出口，曲径反复，我连去了十几次都是走不同的路，拐不同的街巷，有一次，男友让我这个外地人自己找回家，我变得大为惊恐，甚至有一点茫然，心也变得高高低低。　　泰山路8年的岁月，就是风吹过女孩和小妇人的青春岁月。第一次上门，我提着大大的裱糊蛋糕还有点心、水果，一步一蹭地，我们故意在石子路上磨蹭着时间，就是吃饭也装淑女，只吃眼前的两碟菜，一盘豆腐和一盘虾仁，反正，有着戏剧性结果的是我和男友全家一齐食物中毒。那个“十一”，一个冷冷的夜，我们摇晃着在无人的街道上走，我伏在男友的背上，他摇摇晃晃地背着，路似乎那么地长，我的那张小脸肯定十分难看，穿过医院走廊时就听得人说，哎呀，脸色真是差，立马被打上了吊针。这就是第一次的上门。后来，我们也是在泰山路养出了我们的儿子，那个因哭声而名声大噪的孩子，我们周围的楼都知道，甚至我们全家还动议是不是在电线杆上贴上那个我家有个夜哭郎的字条…… 　　是什么留在孩童的记忆中呢，我的儿子说，他记得一堵墙，高高的墙，那堵高高的危险的墙留在了他的记忆中，其实，我们大人看也就是一道院墙，土墙而已。那个闹哄哄的地方，有愤怒有哀怨有争吵……楼道里堆满了纸箱和别的似乎永远也用不着的废旧物品，还有在缴电费、水费时的计较和不情愿，让你感受到了人与人一种真实的亲近和隔膜，真是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地方，因为电表经常跳闸，黑暗之中，同一幢楼里的人肯定有几分钟的缄默，最后总有沉不住气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出来拿着大号手电筒照着来压铅丝。还有拆迁风波，楼下废弃的小屋里忽然就住上了人，那是一个废弃地破房，那家里有一个很能干的女人，她家里的小院里总是有几个相同遭际的人坐在马扎上讲打官司什么的。从春天到了秋天、冬天，事情没有一点进展，但他们依然要打要告。模拟着法庭的情景，但日子还是要过。她把日子打理得有声有色。　　街口的小卖店旁，昏黄的路灯下，就是一小帮气氛热烈地打够级的，说着糙话、笑话，旁边散落着几个盛满啤酒的罐头瓶。那还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们的五楼有一住户，在冬天来临的时候，总是买大量的煤球，为了省下费用，因为送煤工一层一个费用，上一层费用要多加一点。他家那个壮实的曾当过兵的女婿就会用自身的力量把大量的煤球一遍遍地背上楼去，脚步真是掷地有声。另一单元一楼一个奇特的老头总是拣拾各种各样的垃圾，把那些垃圾堆满了房间，周围的邻居也拿他毫无办法。他还爱在正午时在马路上情绪亢奋地演讲，用得是“文革”的语言，有时有观众，有时他面对的是想象中的观众，后来就不见了，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们家楼上是一家卖烧鸡的，香气四溢，邻居们过一阵就说，人家先用一个冰柜，后来小的换成了大的，再后来是一个大的也不够用的，猜度着人家发财的可能性，但是，我们家从来也没有买过那家的烧鸡，可能怕不好算账吧，似乎总是走一站多路去买市场上别家的烤鸡还有烧鸡什么的。比卖烧鸡厉害的是我们楼差点弄出个卖“生啤”的大企业家来———“企业家”的老婆脖子上的那个粗粗的大金?醋雍凸亟诖执蟮氖稚匣窝鄣慕鹗资胃舜蠹掖蚧靼愕挠∠蟆Ｊ前。歉龇缭埔皇钡摹吧　闭媸窃谇嗟焊愕梅缟穑土教迳弦彩蔷1ǖ馈Ｇ宄浚÷〉拇蟪稻涂即┬性诔鞘辛耍褪窃谖缫挂膊煌Ｏⅲ皇呛罄床恢嗡坪跗骄擦恕? 　　我们楼是热闹的，周围存在的工厂也是各具特色，也可称得上知味青岛。左边有植物油厂，真是香满街了，我们在那条石子路上跳着走，那香气浓郁得让人窒息，尤其是下雨天，那香气浓的都有点恶，有时在街上也有拉满花生的大拖挂，挂着豫字牌，我知道，那是来自老家的，我还知道，老家的花生比本地的大花生出油。走不多远，还有青岛医学院的宿舍和校园，飘着浓浓淡淡的来苏儿味，时常有恹恹的病人进出，再望前走，就是广饶路了，走不多远，更是有百年青啤。　　混在青岛人中，住在那简陋的楼里，冬天打理烟囱，清晨听着山上晨练的喊山声，走在楼梯上也得躲开一个个箱子和纸盒子。但一口乱七八糟的口音和穿着打扮会泄了我的底，就连跟青岛人对话也是一下就被揭穿的，“哦，你不是青岛人，你是河南的，哦”。那意味深长的语言中就有了复杂的耐琢磨的意味。但是，现在，或许在不经意中我一句半句的语音中就有了地道纯粹的青岛的口音了。这就是我的修炼。我的水分。还有打够级时我的一手的臭牌也是屡遭青岛土族们的鄙弃———他们一看你的路数就说，你是野路子，摸不准，不管一手好牌或是一手坏牌，反正不按常理出牌。但是，在泰山路的岁月是忘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