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殿斌

　　近日央视八套热播的美国电视剧《兄弟连》好评如云。我觉得，《兄弟连》最精彩之处就是它自始至终都用悲天悯人的情怀与审视历史的目光描述战争，用真实可信的镜头与精雕细刻的功力反思战争，集中到一点就是剧中一排长哈里的那句感叹：“战争就像炼狱”。

　　战争就像炼狱，所以人们包括士兵恐惧战争。在《兄弟连》中，士兵们对战争的参与，没有多少激情，完全是一种被动的服从。每当宣布士兵开拔的时候，士兵们都是沉默着的。如在第四集中，李普宣布将进行市场花园作战时说：“我非常不愿扫大家的兴，可是，我们又要出发了。”大家沉默，新的战斗任务来临的时候，只会使大家更加思考着自己的生命，所以只能是沉默。在第八集的巡逻任务中，士兵们都对这种抓俘虏的任务表示了强烈的反感。恐惧在士兵之间传染着，在巴斯通一役中，士兵的恐惧达到了极点，一个士兵为了挖坑把手都磨破了。《兄弟连》中毫不回避军人对恐惧的正常反应，也表现战胜恐惧后的勇敢。第三集就是以布洛依这一个普通士兵的形象，表现了一个士兵如何战胜了恐惧勇敢地迎接战争的挑战，直到最后无畏地主动要求执行侦察任务，完成了一个人从恐惧到勇敢的涅盘过程。战争带来的一个本能反应就是求生。在《兄弟连》中，那些士兵在面对残酷战争的时候，会毫不思索地争取活下去的机会。电视剧中常有一个口号“活着真好啊！”

　　战争就像炼狱，所以在战争中人性被异化扭曲。电视剧中一些血淋淋的场面，如断掉的腿、马蜂窝般的腹部、血肉模糊的面孔等等，都是战争状态下不可或缺的内容。而这些恐怖的血淋淋的画面，正是对战争残酷性的外在表现。战争的残忍永远超乎想象，任何战场的温情与爱情，都永远无法弥补那份残酷的痛。在《兄弟连》中，每当宣布士兵出发的时候，士兵们都是沉默，长官没有激情澎湃的言辞，士兵也没有视死如归的斗志。诅咒战争但同情士兵，这大概就是斯皮尔伯格与汤姆·汉克斯的战争立场。在国际社会中不被允许的枪杀战俘、战时抢掠财物的现象，这次频频出现在《兄弟连》中。在表现美军进入德国史徒佐堡时，浩荡的车队边上，是美军赶出德军，然后让他们下跪，从后面对准脑壳开枪的场面……除了死亡、复仇、残忍外，人性的异化在战争中似乎更容易被发现，这点可以从美国大兵疯狂抢掠物品的行为中看出。电视剧通过一些情节交代，告诉人们杀战俘、抢掠财物是不被允许的，但导演却故意通过各种细节的设置，揭露人性在战争中被异化的丑陋面目。战争本身就是一个没有秩序的罪恶游戏，这个游戏从来都无规则。记不得是那位名人说过这样的话：“战争把正常人变成了疯子”。

　　战争就像炼狱，所以在战争中战友情谊尤为珍贵。E连战士间的友情从未被激情四溢的言语表白过，却明白无误地随着故事的展开而渗透在他们言行的点点滴滴中。刚进训练营时，由于教官索伯尔的压迫，激发他们团结一致形成对抗。年轻的小兵恐惧登高，拒绝参加登山训练被索伯尔罚独自登山。艰难地走到半路时，他发现队友渐渐围拢在自己身边。而当索伯尔挤压深受士兵爱戴的温特斯时，他们竟冒着军法处置的危险，进行了集体抗议。当然，这些都还只限于处在和平时期的士兵间单纯的信任和义气。烽火硝烟中间，生死与共的友情才真正经历了人间最严厉残酷的考验。上战场前，将军对士兵们说：“在战场上，你什么都不能相信，除了你自己和离你最近的战友。”每一场战役，都有人回不来。最初损失第一个士兵时，温特斯感到愧疚和伤感。可随着战争的推进，纷纷倒下的兄弟已多得不容任何人在保住自己性命的同时还为别人流泪。此时，E连只剩下了65%的兵力，其中大部分是替补。当年一起和索伯尔抗争的那群天真的年轻人，已所剩无几。所以，当老兵“大牛”在一次袭击中掉队，独自困在敌占区时，他的战友冒死重回险地救他出来。对于他们来说，已承受不住再失去一个兄弟。

　　战争就像炼狱，所以战争中回归的人性最感人。对德国军人复杂的感情认识为《兄弟连》增加了许多更加理性和人性化的色彩。在第五集“十字路口”中，温特斯打死了一个发愣的德军哨兵，那个士兵发愣的稚气面孔长久地留在记忆中，甚至在前往巴黎度假的时候，他在车上还是恍惚间从一个青年人的面容中，依稀看到了那个被打死的德军的错愕的脸。电视剧比较真实地反映了一个军人的矛盾心理状态，他一方面打死了一个对手，同时，当他从人的角度来看时，他杀死了一个与自己同样的人，心里难免矛盾和挣扎。二等兵加洛伊难以克服对战斗的恐惧，曾一度被惊吓而失明。而当他龟缩在壕沟里，听着战友被敌军一个个打倒时，他终于抓起了枪，听着温特斯的鼓励，一次又一次扣动了扳机。战斗结束后，他默默来到一个被自己打死的德国兵身边，拾起他戴在衣领上的一朵产自德国雪山的小花，插在了自己衣领上。

　　相比之下，不少国内战争题材影视作品就显得公式化，缺少残酷和真实。由于确定了一个正义战争的前提，所以，向来忽略临战前的那种恐怖感，军官在队前慷慨陈词，士兵们一个个情绪激昂。由于过于渲染美感与壮烈，通常见到的画面是那种冲向敌人的阵地，然后兵不血刃地占领，或者仅仅英雄死去时候的大特写，所以将战争的真实和背后的残酷无形地消解了。我们的战争题材影视作品要有新的突破，就必须在“战壕真实”上开拓新的领域，真实地表现出军人们如何面对战争中最狰狞、最可怕的核心部位。而在这种表现中，我们还将面临着诸如怎样表现军人的恐怖感受、军人的生命价值、甚至战场上的消极情绪等等，因为毕竟如哈里所叹：“战争就像炼狱”。

　　着力表现战争的残酷，表现军人的恐惧，表现“战壕真实”，会不会否定正义战争的性质？会不会有损军人的形象？会不会削弱正面人物的英雄气概？《兄弟连》已经做出了回答。该剧通过对这些因素的成功表现，不仅没有削弱剧中人物的英雄气质，反而给人以一种强烈的震撼力，而且鲜明地打出了正义战争的旗帜，弘扬了美国式的主旋律。只有亮出战争残酷的一面才能让更多的人意识到战争对于世界的破坏力究竟有多大。《兄弟连》从对残酷的战争深层面的反思，让人感觉到它有别于其他战争片的独特之处，为身处优裕环境的现代年轻人再次带来了不安和思考——“战争就像炼狱”，所以人类必须远离战争，消灭战争。这些都很值得我们认真借鉴。来源：人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