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老的老头(连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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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05日16:16 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
2.离梦踯躅 ———悼念风眠先生 我不是林先生的学生,却是终身默默神会的追随者。跟林先生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说起一些因缘,情感联系更长。尽管如此,我跟林先生的来往并不多。我自爱,也懂事:一位素受尊敬的大师的晚年艺术生涯,是需要更多自己的空间和时间,勉强造访,徒增老人情感不必要的涟漪,似乎有点残忍。来了香港3年多,一次也没有拜访他老人家,倒是一些请客的场合有机会和他见面。最近的一次是他做的东,以前呢?卜少夫先生一两次,还有谁、谁、谁,都忘记了。 前年我在大会堂的个人画展,忽然得到他与冯小姐的光临,使我觉得珍贵。昨天,老人家逝世了。艺坛上留下巨人的影子。这几十年来,我拜会他许多次,第一次,是在1946年春天的杭州。我到杭州,是去看望木刻界的老大哥章西。西是他的老学生。 大雪纷飞,我们跟一位名叫郑迈的画家到处逛,这一切都令我十分新鲜。他们领我走到一个说不出地名的木栅栏大门的地方,拍了十几下门,静静把门打开的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乡下八九岁孩子,先来一个鞠躬,背书似的把每一个字念出来:“嘿!林,先,生,出,去,了!———下,次,来,玩,啊!”又鞠了一个躬,慢慢地关上了门。我们面面相觑,怎么说话这个味儿?郑迈说,再来它一下。于是又拍门。不一会儿又是那八九岁大的老兄出来开门,说的又是那些一个字一个字的原话,然后一鞠躬笑眯眯地关上了门。郑迈说,这小家伙是门房的儿子,刚从乡下来,林师母法国腔教出来的“逐客令”。 过了两天,我们见到了林先生和师母,吃了几块普通的饼干,喝了龙井茶,林先生问起了沈从文表叔的大哥沈云麓的情况,当年国立艺专在湖南沅陵的时候帮过大忙。我回答不出。1937年出来一直没有回过湘西。接着说到我的木刻,西开的头,林先生和师母很有兴趣地听着,仿佛对我颇为熟悉的样子。我不太相信他们两位真看过我的木刻。礼貌,或是宽厚,不让一个年轻的美术家太过失望吧! 那次,我见过一幅后来挂在上海南昌路屋子里安杰里哥《报佳音》临本,传说是赵无极为他弄的。另外的几幅令我感动之极的林先生自己的画,大块大块金黄颜色的秋天和一些彩色的山脉。 后来在北京,全国文代会或是美代会,见到我,他都要问起关于沈家大表叔的近况。因为我回湘西的次数多了,便很有些话向他报告,填补他对于湘西朋友怀念的情感。以后我每到上海,总要去看看他老人家。 林先生“文化大革命”之后平反出狱,我到上海又是马先生带我去拜望他。一进门,这位70多岁的老人正抱着一个差不多七八十斤的煤炉子进屋。那时,他自己一个人生活已经很久了。那一天,同去拜访的有唐大郎、张乐平、章西、余白墅诸位老兄。因为我有一个作画任务要走很多码头,路经上海,匆忙间,只给林先生带去10来张定制的手工高丽纸,介绍了纸张的性能,便匆匆告辞了。 一个小小的精神十足的老头。不介绍,你能知道他是林风眠吗?不知道。普普通通的衣着,广东梅县音调的京腔,谦和可亲,出语平凡,是个道不出缺点的老人。从容、坚韧地创造了近一世纪,为中国开辟了艺术思想的新垦地。人去世了,受益者的艺术发展正方兴未艾。 说到林风眠,很少有人能在口头上和理论上把他跟名利连在一起。在上海有一次他对我们开自己的玩笑,说自己只是个“弄颜色玩玩的人”,是个“好色之徒”。 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林风眠先生在北京帅府园中国美术家协会开个人画展时,李苦禅、李可染先生每天忙不迭地到会场去“值班服务”。晚辈们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可染、苦禅两位先生高兴地介绍说:“我们是林风眠老师真正的学生!”老一辈人都有一种真诚的尊师重道的风气。 林风眠先生20出头就当了美专校长,不问政事,画了一辈子画。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