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的速成时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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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07日16:09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
丁国强 这是写作的速成时代,“一言之立,数月踟躇”是很难做到的了,因为已经没有这样的心境。好文字是一点点磨出来的,好文章是反反复复改出来的,这条经验在当下这个复制时代已很难适用。我们无法沉静下来,更无法阻挡扑面而来的信息流。“抢先发言”是媒体制胜的法宝,不管是对是错,是精是粗,先发表再说。迟缓一步就意味着死亡。写作者成了速度的奴隶,思想仿佛只有在吞吐废物中才能生成,稍纵即逝的文字瓦解了人们的记忆和精神资源。在匆忙地写作中,什么忧郁、什么孤独、什么浪漫统统被搁置一边,人们已经来不及体味自己的心情了,甚至连沉思都已是不可能,除了发出富有刺激性的喊叫之外,似乎一切都跟不上了。 写作的速成对于文学而言是致命的。肆意生长的文字像杂草一样吞噬着心灵的良田,精神的土壤被毫不用心的耕作破坏得不成样子。写作从一种艺术转化成为一门技艺,又退化成为不费力的机械复制。写作的泛滥不但造成精神的失序,而且也使得笔力严重匮乏。当然,写作的质量并不与写作的时间长度成正比,无论是通宵达旦、拈断数茎须,还是倚马可待、一气呵成,都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心灵的契合与灵魂的探寻毕竟需要一个过程。写作作为一种技术形态可以是短暂的,但是,作为一个心理过程,一段精神之旅,却是一段坎坷的经历。写作可以是一种冲动,也可以是一种作态,但是,对人生的观察、对灵魂的拷问却无法在心血来潮中完成。写作的速成在很大程度上不是源于写作者的自信,而是对惶然迷惘的掩饰和对意义的逃避。对大众趣味的迎合取消了写作的深度。大众的需要成了写作的律令,写作者无须灵感和激情,也无须苦思冥想,他们本能地敲击着键盘,在第一时间内占有资源、抢夺话题。为了好卖,他们千方百计制造欲望,制造喧嚣,用尽眼花缭乱的词汇。商业想象控制着写作的神经。 对文字的俭约在商业伦理中无足轻重。写作者拼命通过数量的扩充来夺取受众的胃口,终于导致淤积的文字垃圾堵塞了人们的期待视野。文字的生长和精神的生长大大脱节。米兰?昆德拉说:“大众传播媒介的美学意识到必须讨人高兴和赢得最大多数人的注意,它不可避免地成为媚俗的美学。随着大众传播媒介对我们整个生活的包围与渗入,媚俗成为我们日常生活的美学观与道德。”媚俗是在躁动中完成的。不断变幻的时尚、不断涌动的诱惑容不得人们在闲散中游荡。我们熟悉的一些作家精神明显是枯萎了,文学信仰也松动了,但是,他的写作数量却大增。当一个作家只能用数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的时候,是何等的悲哀。速度已经成为一种写作方式,一种氛围。在速成的写作者那里,复制、拼贴的快感取代了创造所带来的兴奋。心灵之翼的折断虽是瞬间的事情,却是垃圾文字重压的结果。写作的意义在于发现精神迷津,涉行精神迷津。从精神迷宫边上绕行,虽然可以达到“提速”的效果,却背离了写作的要旨。拒绝精神负重,止于一种肤浅的快乐,这是写作的堕落,他们的文本一览无余,其精神收藏是贫瘠的。写作的速成是对幻想和梦的抛弃,文本在心灵之外,纸笔在思想之外,写作者在生活之外。过于匆忙和潦草的写作打乱了心灵节奏,打破了精神规律。一篇篇时评在无聊地议论,一篇篇散文在乏味地抒情,一部部小说在空洞地叙事。写作者和庸碌的人们一样在盲目地编织着困缚自己的网,最终在快速的写作中迷失。一些原本有灵性、有气质的写作者也一同淹没在飞扬的文字尘土之中。 在写作的速成时代,精神诉说的可能被中止。竭泽而渔的写作者不惜以破坏精神生态为代价来获取话语霸权,他们与深沉的心灵和痛苦的思想为敌,轻率为文,势利做人。他们的文字抢在物理属性的时间前面,却滞后于精神时间,他们的“戏说”和“大话”迅速淹没于文学的河流之中,激不起一朵精神浪花。有的倒也张扬和红火一阵子,可是,商业造势一撤,便露出了面黄肌瘦模样。钱钟书先生在《宋诗选注》序中说过一段耐人寻味的话:“当时传诵而现在看不出好处的也不选,这类作品就仿佛走了电的电池,读者的心灵电线也似的跟它们接触,却不能使它们发出旧时的火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