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金

　　上世纪60年代以前，四方区吴家村一带，是青岛造纸业的主要集中地。这儿既有正规的造纸工厂，也有家庭小作坊，如东吴家村村东头，海泊河南岸的青岛造纸厂，村西头、海泊河北岸的大丰造纸厂；西吴家村村东头、海泊河北岸的华昌造纸厂，村西头、吴石路（今敦化路）北的华东造纸厂等都是有一定规模的造纸厂。在民间还散布着许多家庭式造纸作坊，百姓称之为纸坊，这种民间纸坊仅西吴家村就有好几家。纸坊生产单一的灰色草纸（就是现在说的手纸、卫生纸），供村民百姓方便之用。纸张大小约为400×600厘米长方，质地很是粗糙，与“卫生”更不接缘。当时，我住的大杂院里有位冯爷爷，他在村里开有两处纸坊，在纸坊打工的都是他的儿、媳、闺女、女婿等，这也是家庭作坊的特点。冯爷爷个头不高且有点驼背，胖圆形的脸上镶着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很是和善，他善说故事，尤其讲起鬼神故事来，真是神出鬼没，慑人心魄，让人越听越害怕，越怕越想听，常常听完故事天黑了不敢回家，但第二天照样来听。我们院的半大小子都是故事迷，白天到他纸坊听，晚上到他家里听，天天缠着冯爷爷讲故事，他总是乐呵呵地把我们拢在周围，认真给我们讲故事，从来没厌烦过。由于我们经常到纸坊听故事，时间长了，耳濡目染，对制纸过程也略知一二。这种纸坊多是在院子里用砖砌两个大池子，池高一米左右，里外用水泥抹光，把收购来的废旧纸张放进池子里加水浸泡后打成纸浆，制纸时，工人手执用丝网或铜网做的筛箩（网眼极细密），双手将筛箩插入纸浆池，拖上纸浆、抖匀、捞起，然后翻扣到放在池旁木案上的木制托板上，一张摞一张，摞到厚厚一摞时，便让晒纸工人搬出去晒了。晒纸没有专用固定场地，是就地取材利用纸坊周围的房前屋后和胡同的墙壁来晒纸，工人从一摞湿纸坨上揭起一张，将上边按贴在墙上，然后用黍苗笤帚从上往下“唰唰”扫两下，一张纸就平整地贴在墙上了，动作娴熟麻利，一摞纸一会儿工夫就贴完了。等纸晒干后，工人们再一张张揭下来，在木案上分叠，40张为一刀，两折三，用双手从中间向两头一压一捋，一刀纸就算分叠好了。据冯爷爷讲，造纸时用筛箩拖纸和揭纸晒纸都要有技术，无论什么事情都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拖纸拖不好，纸浆拖多了纸张太厚，拖少了纸张太薄，抖浆不匀纸上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用浆多了出纸少，人家还不愿意要。晒纸时不会揭，分不开张、易揭碎，用笤帚扫时，用力大了易扫破，速度慢了易坠破，笤帚苗硬了易扎破，必须恰到好处才行。冯爷爷的话在当时我们只是当故事听，成人以后尤其参加工作以后，才真正懂得无论什么事情，看着容易做起来难的道理，要想学点东西，必须勤学苦练，才会熟能生巧，才能掌握一技之长。后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卫生意识的增强，卫生纸多选用造纸厂出的粉红色卷卫生纸，小作坊生产的灰草纸渐渐没了市场，民间纸坊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