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音

　　若要论及20世纪中国人物画，关良先生应该摆在前列的位置。广东番禺出了两个我崇敬的画家，一位是关良先生，一位是林风眠先生，这是这块土地的骄傲。但不知何解，这两位先生在广东的地位似乎不太显赫，也许是他们没在广东久住的缘故。由此，我想到俄国画家中，我就先知道列宾、苏里柯夫，后知道康定斯基、夏加尔，虽则我更喜欢后两位，特别是夏加尔。

　　我几乎不熟悉关良先生，甚至连他的照片我都没见过。我只是反复多次见过他老先生的水墨戏曲人物画，爱不释手。他的造型、用笔、用墨，是那样贴切的把握住戏曲的艺术语言，这是不待说的。那样子的有味有趣有嚼头，这是人物画家很难修炼到的。关老的艺术真正做到了返朴归真，这决不是一个成熟的人物画家与儿童合作所能造得出来的。

　　我对关良老先生的认识，以前知道的大概就是上面这么多。当然，他早年留学日本，后来参加过北伐战争，这些履历也略知一二。

　　我近来认识一个朋友叫李亚新，他是画家、收藏家，又喜交友。我们两家距离不远，常有来往。我说，你不要来车接我，我反正清闲无事，想起了，出来走走，看看两边的树林，一下就到了。他说，那不行。

　　今天上午，他又来车接我去他家。前几次去，他将一批批装裱好的古画搬出来给我看，他说，有的画已成碎片，如今弄好了，起码可以挂三百年，这个画家也就多了许多的寿命。今天，他搬出一堆画册，其中一本是《关良画集》，薄薄的，二十开本，1981年香港博雅艺术公司出版。打开一看，我就惊住了，没料到关良先生是位油画家，而且油画画得是那样的好。读介绍，才知道关良先生曾历任杭州国立艺专、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浙江美术学院西画系教授。内中有一张油画我特别喜欢，题目叫“浴女”，方构图，充满画面的是一个浴后的半身裸女。体态微侧微弯，抬起的双手作整理头发状，左下方是张方桌的一角，上方有帘布，右方有一棵盆栽上下伸出画面。这张画有马蒂斯遗风，虽是印刷品，看得出色彩、用笔准确概括洗炼单纯丰富含蓄，且充满中国的情调。我想，这张画若摆进世界名画的行列，是一点也不逊色的。

　　看了关良先生这幅油画，我一直感慨良多，我曾经在作文里说过，像丰子恺先生那辈人，做什么就像什么，做得那样地道，做得那样让后人难以企及。关良先生也是这样，油画国画都是如此的纯洁纯粹，让我们追也追不上，赶也赶不上。

　　亚新先生是关良老人的忘年朋友，他说关良先生那时已八十多岁，不像老大爷，像老太太，柔声平和的，还有点孩童的味道。我听说过那时有本事的人的样子大都和这样的描写差不多。

　　关良先生应该被画坛时时记起谈起，这对我们的进步是会有益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