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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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12日14:34 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 ||||||
本报记者 张平力 龙启明先生身材修长瘦削,精神矍铄,看不出一点老态。1980年他从重庆一家钢铁企业退休,由于精通英语,熟悉技术,当地许多开展对外合作的事宜都要拉他参与,老人退休至今几乎没有多少闲暇。在当地,很少有人知道这位老人曾在抗日战争时期有过一段不平凡的经历,更不知道他是当年参加美国援华空军第十四航空队(即陈纳德将军带领的美国空军“飞虎队”)的6名中国人之一、现在是国内惟一在世的美国空军“飞虎队”的中国成员,并在新中国建立之初参加了“两航”(“中国航空公司”和“中央航空公司”)起义。龙启明本人极少向人提及自己的那段往事。他说:“抗日战争是中华民族的正义‘圣战’,它的胜利是全体中华儿女和无数国际友人的血肉铸成的。我只不过作了每一个真正的中国人都应该做的事。”但是龙启明老人不能忘怀那些当年他与之共同战斗的美国空军战士。“他们远离家乡来到中国,用鲜血和生命与日本侵略者进行战斗,”他说,“我深深地怀念这些帮助过我们的美国人。” 龙启明是广东顺德人,出生于香港。1941年日本侵略军占领香港,刚刚考入香港政府工学院的龙启明被迫停学逃入内地,辗转来到广西桂林,进入当时政府航空委员会开办的“留美空军培训班”。1943年3月,他考入“中国航空公司”,开始参加以美国援华空军为主编队的中国———印度空中运输任务(其中还有另外几十名中国飞行员,他们后来大多数都参加了“两航”起义)。在此之前,龙启明的双亲在从香港逃往内地的途中被日军残暴地杀害了,龙启明满腔悲愤,那时他最想做的,就是驾驶直接对日作战的战斗机去报国恨家仇!但是当他第一次和美军战友执行飞行任务穿过“驼峰”山口、从这条被美国战友称为“制造寡妇”的“死亡之线”归来时,他才懂得自己所在的这条战线同样需要牺牲、同样有着打击日寇的沉重分量。 “驼峰”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一个形似骆驼背脊凹处的一个山口,由于它的海拔高度低于当时美国主要装备机型(DC—3、DC—46、DC—47)最大爬行高度,所以这里是中国—印度航线的必经之处。通过这条运输航线,中国向印度运送派往境外对日作战的远征军士兵,再从印度运回汽油、器械等战争物资。那时,龙启明和2—3名(有时是一名)不同的美军飞行员编成一组,每天从云南昆明的巫家坝机场起飞穿过“驼峰”到达印度亚山姆省的DINJAN或KEBRUKAASSAM,装满物资后再经“驼峰”返回,往返一次约6个小时。在龙启明的记忆里,每次飞行的这6个小时,都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死亡考验”。“驼峰”山口风疾云浓,强烈的空气旋流和变幻莫测的云雾常常不是让飞机失去控制就是使飞机迷失航向,飞行员稍有不慎就会撞上山崖机毁人亡。“那时几乎每次航行都在‘驼峰’发生撞机事件,许多美军飞行员牺牲在这里,尸骨无收。一天前大家还在一起喝酒聚会,谈笑风生,第二天就有人永远地离开了,人天两隔……”说起这些,龙启明眼里噙满泪水。 瑞恩斯、海德曼、米高等美国人都曾担任过龙启明的机长。“每次飞行前,他们都在胸前庄重地划十字作祈祷,然后非常认真仔细地对飞机进行检查,并反复查验机组成员的准备工作。他们都知道每一次飞行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但是他们决不允许让自己的生命搭在无谓的工作失误上。”龙启明回忆说:“那时的飞机没有空气增压设备,升到3000多米高空时机舱里就已寒气彻骨并缺氧,但是面对‘驼峰’天险大家都全身紧张、全神贯注,汗水湿透内衣,脸上的汗水霎间结成冰霜。有一次正在穿越‘驼峰’,浓雾突然挡住视线,一股空气旋流将飞机打向一侧,飞机一下子发生空中停车,我想这下完了!万分紧急中机长瑞恩斯大吼一声‘别慌!’他启动引擎,猛抬航舵,飞机轰的一声发动,迅即冲出‘驼峰’口……那天走下飞机,瑞恩斯和大家都忘情地欢呼起来。” 龙启明手上还有瑞恩斯的照片,这位来自美国西海岸的美国人与龙启明最为要好。瑞恩斯对龙启明家的不幸遭遇非常同情,他和所有的美国人都把日军称作“日本狗”,他说:“这是一群没有人性的东西,他们没有资格被称作人类。”每个美国人都会谈到珍珠港事件,瑞恩斯说,正是这个事件把美国和中国抗战联系在一起,使美国人和中国人一样对日本人的侵略有了切肤之痛。“那时许多美国人都非常想家,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过在战争胜利之前回家。”龙启明说:“我问过瑞恩斯:‘你想家吗?怕死吗?’瑞恩斯说:‘我想家,我也怕死。但是我的生死是我与上帝之间的事,在中国我只有一件事要做:把日本狗打趴下,叫他们投降!” 1944年4月,龙启明在“驼峰”航线飞行2100小时之后,和另外5名中国飞行员一同被调入美援华空军第十四航空队,成为“飞虎队”的一员。在这里,他主要执行对云南滕冲、缅甸腊戍以及安徽立煌和湖北汉口的日军目标实施轰炸任务。他说:“发现日军目标实施投弹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同机的美国战友每一次都争取把所有炸弹投下去,我们俯冲得很低,投中目标大家开怀大喊大笑,像孩子一样快乐,把飞机开得飘飘忽忽……十四航空队的美国人打仗很玩命,一时兴起,常常做出一些令日军防不胜防出人意外的惊险飞行动作。他们在作战中用勇敢乐观甚至是非常幽默的行为互相激励,把生死置之度外。”龙启明在美军十四航空队的队长是希尔少校,他1944年来华,在队中沉默寡言,却关心照料每一个战士,大家非常尊敬他。龙启明说:“希尔少校对我关心备至,像老大哥一样。我抽烟多,他发香烟时总多给我一些。1945年8月,是希尔少校带我驾第一架飞机降落汉口接受日军投降。抗战胜利后我离开第十四航空队,为了使我找到更好的工作,他给我写了很好的鉴定……”直到1996年,龙启明才知道希尔少校已于1992年病逝,他感伤不已。 1996年,龙启明接到“美国第十四航空队协会”正式邀他入会的通知,两年后,他又接到陈香梅女士专门寄来的联系电话,希望他有机会去美国与十四航空队的老战友们欢聚。龙启明老人说:“明年我是要去的。我们都老了,但是中美友好关系的发展却未有穷期,我们共同的历史因缘要求我们珍重两国间的友好……”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11月12日 第八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