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男

　　我一直以为偶像应该具有人文内涵的精神力量，其实是把事情复杂化了，搬出《现代汉语词典》一查，很简单，就是“用木头、泥土等雕塑的供迷信的人敬奉的人像，比喻盲目崇拜的对象。”是不是盲目我看也是因人而异，崇拜的现象倒是普遍存在的。我的一个女友说她的偶像是刘德华，另一个女友的偶像是濮存昕，还有一个早就过了40岁的女友说出自己的偶像时差点把我们笑翻了，那是一个刚出道的毛头小伙子。笑归笑，我暗地里还是很欣赏她对生活的热情和坦率。

　　我却说不出自己的偶像是谁，一刹那，我以为自己老了，没有激情了，连那位往50岁奔的女友都不如。可是，沿着时间的河流回溯一下，自己年轻时也没崇拜过谁呀。少年时代，我曾买了一本《逆境成材100例》的书，拿上面写的那些成功人士的事迹鼓励自己，但那100个人里没有一个成为我的偶像。那时，我还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可是保尔也没能成为我的偶像，倒是他和冬妮亚的爱情我一直记得。电视连续剧《上海滩》热播那一年，我对许文强倒是倾心过一阵子，后来知道那就是周润发，但他发胖后，我再也不看他演的东西。就这样，我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崇拜谁。也许是太冷静了吧，在过去，这算一条优点，现在就难说了，有落伍之嫌。

　　即便如此，我仍不打算给自己找一个偶像。但我开始留心，现如今，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偶像？我发现，时代巨变，偶像也随之更迭，偶像的种类也多起来了，流行歌手、影视明星、体育明星、财富明星、网络明星……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都会成为一部分圈外人的偶像，女人有男偶像，男人有女偶像。偶像已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泡沫般一堆一堆的耀眼，歌星、影星当然最多、最抢眼了，我周围人的偶像几乎都产自歌星、影星。细想，也正常，他们露脸儿的机会就是多嘛，他们有潇洒漂亮的外表，就是吸引人嘛。这除了让我明白自己已经被裹进一个时尚年代，还使我稍有怀旧的情绪，我想，在和平年代，那些战斗英雄退出偶像行列是一种必然，但科学家、作家、思想家、实干家仍有成为偶像的必要，毕竟是他们在左右着社会的科学发展和人文进步，可他们很强的内部能量发出的却是微弱的光芒，干不过娱乐明星们身边的那些刺眼的镁光灯。

　　那我们就接受现实吧，谁都无法跟一个时代叫板儿。说起来，干实事儿的人也无心成为偶像，不管成为什么，事业还是要做下去，倒是歌星、影星最有成为偶像的欲望，这也是行业需要，一旦成功，有什么好处大家都知道的，所以，为了达到目的，包装是少不了的。这是人们价值观的变化，是时尚的胜利。可什么事一旦与时尚搭上车，必然引人注目和追逐，也不可避免地在含金量上大打折扣。我发现自己又老古董起来了，偶像干嘛非得有含金量？他只在某一方面被崇拜者接受就可以了。现代社会有许多进步，其一就是人们可以自己选择偶像，而现代人也有很多的进步，其一就是学会了宽容和兼收并蓄。

　　然而，事实是，一些偶像，说穿了，就是一种偶然现象，是一些泡沫偶像，愚昧的跪拜者被偶像愚弄是常有的事。影星、歌星是偶像的主力军，恰恰在这一部分人里，有人令崇拜者失望了，打开他们一些人那耀眼的层层包装，里面还剩下什么？是平庸的内核，是所谓的个性。他们耍大牌、吸毒、打架、骂人、性乱、酗酒、逃税、猥亵少年儿童……关于这些，媒体的报道已经很多，无需我这里多言了，我想说的是，如果说有些行为纯属个人行为，与别人无关，有些行为却是在犯罪。人们再宽容，但也不能宽容到笑看自己的偶像去犯罪吧？说到底，偶像与所有的人一样，行为上都有一个道德底线的问题。一位网友说得好：“现在的人学会了宽容，对毛宁如此，对红豆如此，对杨玉莹如此，在对他们的评论中，我们总能看到一些幼稚不堪的人在说喜欢、崇拜、思念云云。我们是中国人，总要植根在中国文化背影和道德观念下来评判事物，西方人现在唾弃他们曾经的时尚：吸毒、性乱，我们的所谓明星们却将这些垃圾当宝贝拾起，然后轻蔑地看一眼惊诧莫名的平头百姓。”

　　当然，谁也不会认为，能称为偶像的人，就只能战战兢兢地过日子，稍不留意就被抓住小辫子。如果说让他们肩负多大的社会责任是一种苛求，那么顾及道德应该是他们最起码的生存要求。英国著名思想家齐格蒙·鲍曼说：“我们注定是或本质上是一种道德存在，即我们不得不面对他者的挑战，面对着为他者承担责任的挑战，处于‘相依’的状态之中。”对普通人是这样，对一个被崇拜者也是如此，不信你看，尽管有崇拜者宽容，尽管有些人的“污点”又成为卖点，但他们复出后的业绩并不如意。偶像的躯壳到底还是少了许多光泽。

　　所以对于崇拜者来说，在声明闪烁、时尚变幻的浮华气氛中，把宝押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在读尼采，他说：“世界上偶像多于真身。”太精辟了！所以，这里用得上作家纪德的话了：“关键是你的目光，而不是你目睹的事物。”人都是有限的，谁都不可能是一个完美的偶像。你喜欢他的外表，喜欢他的表演，你都可以欣赏，何必去崇拜人呢？人当然也要有自己的参照系，吸收别人的优秀品质，但也要活出自己的个性。不妨就学学尼采，在众人跪拜之时，悄悄走到偶像前，举起清醒的铁锤敲打那偶像，探听那偶像的底细，然后倾听它发出的空洞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