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来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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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14日05:06 河南报业网-河南日报 |
一个人是怎么来的?从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携带着什么———来到万物和生活所构成的此刻的世界? 一个人何以成为现在的这个、而不是别一个的人?在抛掉了各种各样的招牌、身份、尊或卑的称谓之后? ———往事。一个人身上有他所有的往事。或者说,往事的点点滴滴构成了一个人的灵魂。 阎连科写过《日光流年》,写过《年月日》,写过《瑶沟人的梦》、《耙耧天歌》。从这些文字堆筑的岁月河流中,从瑶沟和耙耧山脉农民那无以哀告的蝼蚁般的生活里,我以为我看到了他隐藏在文本后面最真实的人生脚印———按照一些评论家的说法,那些作品里充满了暴烈、绝望、残酷的真实、对人性冷漠无情的剖析。但是我知道,文学是介于真实生活和虚构之间的一个梦,甚至是,文学比真实更为真实。同样的,我也明白,一个优秀的作家,并非是一个要挡在作品前的人,而是注定要消失在作品后的人;人们无法从作品的字里行间窥见一个作家真实的面孔。那句“文如其人”的古老说法是值得怀疑的———人类文学史上才华与做人完全相悖的作家不计其数,不过这并不包括某些日记、随笔、亲友来往信件等最具私密性质的文字———在这些幽深的细节的井中,仍能挖掘出一个作家真实而特别的人性标示。 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我随手翻开一本杂志,读到了一篇他写的随笔《我欠父亲的债》。在回忆了往昔艰难屈辱生活中父亲对儿子的深情之后,我读到这样的话:“……父亲如果能手持柳枝从坟里出来打我该多好哟,那是多么慰心的生活哟”;——我还记得放下这本杂志后,禁不住泪如泉涌。如果说他因了父亲沉默寡言的爱而开始对自己进行良心债务的清算,那么这种清算也延续到了一个读者那里——爱的教育同样也延续到了一颗为之震惊颤栗的心中。 他写到了童年、少年,写到了饥馑年代人性的扭曲和悲痛;同样,他也写到了使一个人的心灵变得柔软的人与事:一个馍馍,一声问候,第一篇文字的诞生……这些往事因为已经成为了永远的过去,因而在他的笔下获得新生的同时更蕴含了刻骨铭心的哀伤和感恩之情。 他小说中的场景大多都在山野乡村。那些贫瘠土地上的树林荒草都像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一样,卑贱、寒碜、麻木而荒凉。出乎我意外的是,在他的随笔中,它们慢慢显现出充满柔情、散发着芬芳甚至壮美的另一面。在一些关于河流、土地、草木、乡野的文字里,他描述了不同于浪漫主义文人笔下的这些事物的面孔。朴实无言的物象剔除了附加在它们身上的种种人类一厢情愿的想像,显示出更加伟大本质的力量———由于苦难和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的加入,人类的生活呈现出绝望和由此而来的不息的抗争以及对人性不断改善的努力;正如霍布斯所说:我生命中惟一的激情来自恐惧。———对于一个清醒的作家来说,这也是写作的一个生活背景。 在一个人的记忆中,往事比时间跑得更快,它提前等候在某个夜晚,某页洁白的纸张上,由一个契机或者爱的轻轻碰触从而赋予文字符号以生动的形象——一个瞬间,一条道路,一个人在词语的显影液中慢慢变得清晰的脸孔——这就是放在我面前的随笔集,它有一个对于阎连科这位来自伏牛山区农民的儿子最贴切不过的名字——《返身回家》。⑥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