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冯友兰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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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14日05:55 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
刘鄂培 哲学系在清华文学院中,在全校中都是最小的一个系,学生不过数十人,而师资力量很强,可谓大师云集。1949年,我进入哲学系求学。 初见冯友兰先生,第一印象是:戴着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长长的美髯在胸前飘逸,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听冯先生讲课,似乎是一种美的享受。他旁征博引,挥洒自如,语言风趣,引人入胜。他的讲课能将听课者领进一片新的天地,任你的思想驰骋、飞翔;读冯先生的哲学体系之作《贞元六书》,使你感受到这个体系之博大、深邃。 冯友兰先生的哲学体系之作题名为《贞元六书》。这部著作由六本书组成,所以称“六书”,为何在此前冠以“贞元”两字?冯先生在《新世训·自序》中做出解释:“贞元者,纪时也。当我国民族复兴之际,所谓贞下起元也。”冯先生认为中国的抗日战争是中华复兴之始,将为中国迎来一个新的时代。《贞元六书》表露出冯先生为中华民族复兴而著作的宏愿。 这一宏愿,冯先生一生恪守。我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天,我到冯先生北大寓所,就教学中的一些问题求教于他。当我告别时,冯先生拉住我的手“别走,我还没有说完呢!”他说:“对当前社会不正之风的整治,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当身上长了‘脓包’,开刀、排脓、上药。第一个‘脓包’好了,而又生了第二个,第三个。这是西医的办法,叫做治标。第二种办法,身上长了‘脓包’,是由于血中有热毒。排除了热毒,‘脓包’自愈。这是中医的办法,叫做治本。”我接着问:“整治不正之风怎样才能治本?”冯先生说:“提高全民的道德水平。”这一席话切中时弊。这时冯先生已年近九秩,仍在为国家的兴盛而思考,令人景仰。 1985年是冯先生九秩大寿。这年10月,冯先生的双眼已几近失明,仍亲手书写元好问《论诗》绝句以赠我:“眼到心生句自神,暗中摸索总非真;画图临尽秦川景,亲到长安有几人?”他鼓励我深入实践。我接受了这份珍贵的礼物。同时,冯先生嘱我为他篆刻闲章一方,印文是“敝帚自珍”,我篆刻了朱文、白文各一方。在他九秩大寿前夕,送给冯先生以贺寿诞。他高兴地接受了这份贺礼。可是“敝帚自珍”这四个字意蕴何在?我百思不解。 终于在冯先生的书中找到了答案。在《新理学·序》中,冯先生说:“此书‘虽不着实际’,而当前许多实际问题,其解决与此书所论不无关系……且以自珍其敝帚焉。”文中“敝帚”是自谦之词,指书中匡时济世的思想、主张,虽然当政者不一定采纳,而自己应珍惜它。 冯先生在90岁之后,以“敝帚自珍”为闲章,这是十分有意义的。因为他正在撰写《中国哲学史新编》。“敝帚自珍”显示出这部书就是为中华民族的复兴而作的。 “文章乃千古之大业”。有了“情系祖国,为民族的复兴而作”的目的,才能写出高质量的,有价值的论文、著作。这是原文学院哲学系的大师们留给今人的启迪。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11月14日 第八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