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黔在线讯黎焕颐的诗名,对于写诗读诗爱诗的人,用“天下何人不识君”来形容,当不为过。作为期刊编辑,我也是从诗上认识黎焕颐的,但一直未和诗人见面。去年,贵州《山花》文学月刊主编何锐给我寄来了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与你面对面》,这是黎焕颐的散文集。何锐在附言中说,这本书十分值得一读。

　　用了整整一天时间,读完了这本书,眼睛虽然很累,但思绪却被激活了,掩卷长思,久久难以平静。读书于人有两种功能,一是学习,再是享受。有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只是受到启发的夸张形容,十年书绝不会白读。但如何选读好书,是值得思考的问题。当今散文集林林总总,大有泛滥之势,稍有名气者,不管在行不在行,都来出书。一位很不错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凑热闹出书,结果反弄坏了名声。出版社出书,读者选书,前者是责任,后者是认识。我很高兴贵州人民出版社的责任感,为读者奉献出了一本好书。

　　十年仰慕,一朝相见,经作协的文友引见,我来到了上海西郊的一处住宅小区。轻叩门,一位头发花白,腰板直挺的老人打开门,他就是黎焕颐。74岁的黎老,说一口浓重的贵州语音,马上使我想起唐代贺知章的诗句“乡音未改鬓毛衰”。岁月沧桑布满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虽已不再明亮,却依然深邃的目光,是不凡经历的表征。毫不奇怪,惟有拥有这般经历的人,才会写出《与你面对面》这样的好书。

　　今年四月,应遵义市委和贵州茅台集团公司的邀请,一些中外作家记者去贵州采风,我和黎老也在其中。汽车刚开进黎老的故乡——素有中华文化第一村之称的沙滩村,顿时锣鼓喧天,鞭炮声声,人们蜂拥而上。这座有着深厚文化积淀的村落,以发自内心的真诚,热情欢迎来自四方的文朋诗友,这使黎焕颐备感欣慰。

　　文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我想黎焕颐就是典型的文人模样:思想敏捷,才气纵横,性格坦直,易于激动,或许还有点口无遮拦。历史上,文人为口无遮拦付出过惨重代价,黎焕颐也未能幸免。他就说了几句老实话,付出二十二年青春,葬送人生最美好年华的代价。

　　马克思说:“我们有选择职业的自由,但往往在还没和它发生直接关系之前,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规定了。”这是指社会和家庭,对人的一生产生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看,作为传统文人,黎焕颐是最后一代。

　　性格往往影响命运,综观黎焕颐的一生,正直和坦诚的性格,给他带来灾难,抑或是不可避免的。出生在贵州遵义一个传统文化世家的黎焕颐,从小身受道德文化熏陶,深知读书最重要的是立品,品不正则行不端。黎焕颐的人生和事业,是用正直和坦诚写成的,并且终生不悔。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为了历史的悲剧不再重演,诗人发出呐喊,也为了这前所未有的盛世降临,诗人激情放歌。

　　社会飞速发展,传统和现状似乎必然发生碰撞,如何正确对待,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曾问过一个中文系的学生,黎庶昌是谁?他竟茫然摇头。眼下年轻人晃着荧光棒,扯着嗓子“追星”,形成了时代的浮华景象。能责怪年轻人吗?因为文章早已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天王巨星”们唱一唱,演一演,就是几十上百万。

　　《与你面对面》里有一篇文章,黎焕颐写他在香港回归之前,去参加世界诗人大会。排队过关检时,蓝眼睛白皮肤的礼貌放行,黑眼睛黄皮肤的总是被“关照有加”。黎焕颐当即愤慨地质问检查人员:你是中国人吗?为何前恭而后倨?别忘了,香港是中国的领土,我们迟早要收回!他声震大厅,检查人员瞠目望他,黎焕颐说:你不认识我吗?我是中国诗人黎焕颐。

　　遵义沙滩村的村民们正在修建“三贤祠”,他们仍然需要传统。三贤之一的黎庶昌,是黎焕颐的曾祖父,他在晚清时代的中国文化史上,占有重要一席,曾两度出任清政府驻日本公使。一次他乘船去日赴任,见一同胞遭日本浪人侮辱,即挺身而出,愤怒喝退。形式不同,本质相同的一幕在黎焕颐身上重演,这不是巧合,而是中国文化人一脉相承的骨气。然而,黎庶昌的那个时代,国力衰尽,无力回天。而今黎焕颐振臂一呼,立即发生了作用,香港海关人员马上改变态度,因为中国强大了。

　　自与黎老相识后,我常带文章去请教,黎老从不吝啬学问,使我获益匪浅。黎老国学根基丰厚扎实。因此,他文章的知识含量十分广泛。最近出版的《从人到猿——在反祖的年代》,是黎焕颐的又一部力作,我已先睹为快。这部自传体的记实文本,立意高远,文采飞扬,既是深刻的反思,又极具前瞻意识的探索。

　　上月,已移居加拿大的著名台湾诗人亚弦(王庆麟)来上海,秋雨霏霏的一个午后,在西康路上一家幽静的咖啡屋里,我们谈文学,谈诗,谈散文,自然就谈到了黎焕颐。亚弦说黎焕颐的散文读后叫人难忘,某种程度上超过了他的诗。我很同意亚弦老的看法,诗更多的是激情,澎湃的激情过后,是沉淀和思考,从这个层面上看黎焕颐的散文,表现更多的是思考,有深度的思考。也许这就是黎焕颐的散文叫人读后难忘的原因。

　　记得有这样两句诗:“四海烟波龙世界,九州风露鹤精神。”我想这两句寓意精神世界的诗句,颇能体现黎老的状态:寄居繁华喧嚣的大上海,安于读书做文,精神静中有动,思绪连接八荒,胸中烟云风波,笔底华章如潮。

　　作者：顾雄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