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科

　　西柏坡作为革命圣地，它的历史地位具有神圣性。“新中国从这里走来”，即是这种神圣性的说明。毛泽东那著名的进京赶考的论断和“两个务必”的名言，已成为中国共产党人自勉自励的明镜，鞭策着后来者。还有那几座典型的农舍式的院落，在青山环抱之中，贮藏着中国共产党人卓越的指挥艺术和深远的战略眼光，留给历史永久的思索。站在历史的高度去解读西柏坡，我们有许多的话要说。然而，我要谈的都是在西柏坡参观时注意到的几个细节。

　　1949年3月5日，中共七届二中全会在这里召开。会场设在一个筒式的饭堂里。看录像资料时，我注意到这样一个镜头：邓小平同志坐在第二排靠左边的位置上，他在吸烟，而眼前却没有烟缸，于是，他站起来，从他前排的桌上伸手拿了一个。这样一个细节，竟让我生发了感慨。试想，这样重要的会议，会务工作虽说没有现在这样复杂，但工作人员也是有的。但看来“摆烟缸”并不在“会务”之例。而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会务”复杂到“拉班子”来搞的地步了呢？我倒不是提倡非要像战争年代一样简陋，但丢失这种精神，却是说明问题的。我们的会议不仅长，且消耗去许多无用的劳动，无论大小会议，照相的成群，端茶送水不可或缺，连游山玩水也堂而皇之地列入“会务”了。如果哪位领导人吸烟，手头没有烟缸，那说是“事故”有些过，但肯定有人为此要挨顿臭骂了。当然，开会吸烟并不好，后来小平同志在主席台上吸烟，有代表递条子批评，他欣然接受并掐灭了烟，这是另一回事。

　　我特意到小平同志就座的地方去坐了一坐。我想象着，共和国的领袖们，在这样一个旧伙房里，讨论了军事、政治、政权交接、党的建设等为共和国奠基的大事，真所谓“何陋之有”了！至今会场的主席台还保留着原样子。那不过是一张长方桌子，没有麦克风，当然也没有录音机等设备。领袖与代表伸手可触，近在咫尺，34名中央委员，就这样讨论了中国在转折时刻的前进方向，在中国革命史上，树起了一块光耀千秋的里程碑。这样的会议，去掉了花哨的形式，凸现了精神的光芒。真理是客观的，因而是朴素的，用得着去打扮一番，然后再粉墨登场吗？

　　参观时，看到朱德的院落明显大一些，房子也大，且在山脚下，环境似乎也好于毛泽东和周恩来的住所。原来，这是毛泽东同志主动让出来的。说朱老总年纪大，就住大的吧。我们平常说“领袖是人不是神”的时候，是针对神化领袖的做法的。但在这个细节上，是不是更能体现“领袖是人不是神”呢？我是说在“人情”上。“朱毛”曾被误认为一个人，那是他们并肩战斗，倥偬生涯的真情写照。但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毛泽东却以“年纪大”为由，让朱老总住大一些的房子，除了领袖人物之间伟大友谊之外，是不是还体现了我们党的一种风尚呢？我被这个细节感动。不需要以此对照现实，那例子太多了，我们在这样的细节面前应当有些思考。至于怎么想，想到什么程度，恐怕就不是悟性问题，而是良知、觉悟问题了。

　　西柏坡的细节还有许多。比如，刘少奇屋里的一只木箱，那绝对是农民式的粗糙的木箱，可盛书，可坐人。而这只木箱也跟随刘少奇一家进了北京。“文革”中，是保姆的保护，我们才有幸一睹这件历史文物。而这只小木箱却见证了少奇同志起草的《中国土地法大纲》。还有任弼时家土炕上的纺车……这些至真的细节，说明共产党人的心与人民群众的心，紧紧相连。历史就是由细节组成的，这样的细节昭示着人心所向。当年斯诺来访，毛泽东请他吃饭，最好的一个菜是老百姓杀了一只鸡送来的，斯诺从这一细节断言：共产党必胜。与此相映成趣的是，还有一个人说过“蒋先生必败”。那是国民党的高级将领黄维。他在淮海战役被俘，以后改造出狱，坚持要到西柏坡看一看，就在那4间简陋的作战指挥室前，感叹唏嘘，连呼：“蒋先生必败，蒋先生必败！”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们来参观西柏坡，眼前或许掠过千军万马的宏伟场面，似可见排山倒海、决胜千里的历史画卷。然而，我们不可以忽略这背后的细节。这细节中充满着天地可鉴的思想的光辉和共产党人的品格魅力。一项事业是由细节组成的，一个人当然也一样，所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讲的不也是细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