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

　　日前，武汉警方破获了一起大规模雇佣“枪手”代为参加全国自学考试的案件。枪手之多，组织之严密，为历来所罕见。（《楚天都市报》2003年11月17日第6版）

　　考场作弊，自古有之。但考场作弊发展成为一个地下产业，却是近年来的事情。这次广东一些组织者长途奔袭，躲过了层层关卡，在武汉作案，其手段之多先进，令人咋舌。

　　考试作弊何以如此猖獗？考生为什么以身试法？从就业层面分析当然不难找出答案。但问题是，我们的教育本身是不是有值得检讨的地方？如果我们的考试注重能力的测验，强调平时的学习成绩，还会不会出现这种全国统一考试大作弊的现象？

　　中国的教育体制实际上已经出现了制度上的困境。教育主管部门不信任学校，学校不信任教师，因此，最有权对学生的平时学习效果进行评判的教师就没有了考试权。由于教、考分离被认为是提高教学水平的一大法宝，所以，围绕着考试环节就衍生出了许多新的产业，考前辅导是一个产业，出售笔记也是一个产业，代考当然会形成一个地下产业。在这样的教育系统下面，素质教育变成了考试培训教育，考生可以不与教师见面，但必须做好应考的准备。枪手其实是当前教育体制催生的一个怪胎罢了。

　　如果不改革中国当前的这种教考分离状态，如果不克服当前教育体制面临的困境。枪手行业还会发展壮大。这种基于彼此的不信任而进行的制度设计，不但耗费了大量的社会资源，而且严重背离了教育的目的。

　　我们注意到，教育主管当局实际上已经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如果赋予教师考试权，在某些地区某些学校确实会出现失控的局面。但如果不赋予教师考试权，不但会衍生出枪手行业，而且今后不知还会发展出何种考试的作弊方法。

　　现在到了教育主管当局痛下决心的时候了。如果在所谓产业化的旗帜下继续执行教考分离的政策，我们不得不加大投入的成本，严防死守；如果真正还原教育的本来面目，将教育看作是一项自觉自愿的投资，那么就应该改变现在这种教考分离的政策，让任课老师根据考生的学习情况自主评判考生的水平。我们不否认在新的教育政策下会出现金钱与分数的交易，但如果能够建立严格的评判机制和督导机制，这样的事情会逐渐减少。摆在决策者面前的是这样一道难题：是相信绝大多数教师的良知呢？还是死抱着考试权这个蛋糕不放？

　　从法律层面上来看，考生与教育机构签订了教育合同，考生和教育机构应该分别履行自己的权利和义务，由教育主管当局设立所谓的考试机构，统一命题考试，既是对合同关系的践踏，也是对教考双方人格的侮辱。教育机构何时才能把教育的自主权交还给学校呢？

　　枪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催生枪手的教育产业化，以及产业化背后的既得利益者。在任何一个国家，教育的首要目的是为了获取知识，而在中国教育产业化的大背景下，教育的首要目的是获取文凭。只要教育机构和教育主管当局垄断了文凭的发放权利，只要教育主管当局把考试当作一个产业抓住不放，我们就不能指望考生放弃通过非法的手段进行博弈。什么时候，我们的民办高等教育机构有了自主发放文凭的权利，什么时候教育主管当局不再插手具体的教育事务，枪手作为一个行业才会逐渐消亡。

　　中国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教育当局把考试当作产业来独家经营，却指责别人不按规矩买卖。枪手固然可恶，但真正值得反思的是我们现在的教育体制。垄断教育体制下的考试不会考出人才，只会考出枪手。只有当教育主管当局把教育权真正还给具有独立主体资格的学校，并且由学校的教师根据教学情况独立对考生作出评判，教育的目的才能实现。

　　当然，自学考试所面临的绝不仅仅是考试这一个环节上的问题。无论是课程设置还是平时辅导，都有彻底改革的必要。在网络日益发达的今天，教育主管当局花巨资建设的网站不应该成为摆设，而应被有效地利用起来，成为师生平时沟通的平台。只有教学环节透明化，考试人性化，自学考试才有生命力。

　　（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

　　：来源：人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