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浩月

　　我还在某单位混饭的时候，可能领导觉得我特别闲，常安排我去参加一些会。我也乐得前往，一是可以乘车在城里四处走走看看风景，二是开会像卤水点豆腐那样能治好我的失眠症，大会大睡，小会小睡，且双臂抱头痛睡——这样的姿势舒服些，还可以避免口水溅到脸上——尽管我和领导的距离长达十数米之遥。

　　有一次，一位和我一样是单位“会议代表”的家伙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感兴趣的话每次会议结束后去发言席看看，那上面口水一滩一滩的，真恶心呃！我自然没他那么无聊，只管痛快地睡我的觉。有一次例外，某领导在讲话时30多页的发言稿念一段跳三段，本来两个多小时的讲话结果二十分钟就搞定了，惹得台下掌声如潮。会议结束后，我鬼使神差走到发言席看了看，那上面干干净净，领导从我身边走过，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0.01米的时候，我发现其嘴角居然没有白色泡沫状物……

　　在单位我早到晚退尊敬领导团结同事，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从这就可以看出我是个服从命令、遵守纪律的好同志。但这段时间我患上一种“哨子恐惧症”。事情是这样的，每天上下班我都要经过一个大的十字路口，这个路口的各个角落都蛰伏一位交通协管员，我要是像头不听话的驴子四处乱窜冲我吹哨也就罢了，问题是每次我都老老实实迈着四方步走人行道的黄金分割点，那哨子还是经常向我刺耳地吹来，好好一个安静的清晨哨声四起，搞得心里烦不胜烦。

　　打小我就不喜欢听到哨子，我相信有不少70年代生的人会认同我的观点，我们是在哨子声里长大的。呆滞死板的教育是一只大哨子，理想啊价值啊目标啊追求啊一个劲地在耳边聒噪，完全不在乎你的感受。学校、家长是只小哨子，他们恨不得把你培养成一个机器人，哨声一响，指东你向东，指西你向西，稍有反抗便哨声四起，让你像被围追堵截的猎物，躲也无处躲，藏也无处藏。再看现在，时代进步了，和世界接轨了，但一些人爱吹哨子的陋习依然存在，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如果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或者说你是个民工（我怎么看这个词都觉得扎眼）进了城里，看看，有多少人对你吹哨子吧，扰乱秩序的是你，偷盗抢劫的是你，不讲卫生的是你，增加城市负重的是你……哪怕你真的是心地善良只想赚几个小钱养家糊口，对不起，哨子响了，给你顶什么帽子你就乖乖地戴上吧……

　　每次看到或想到红绿灯，我总会联想起“规则”这个词。红绿灯是项伟大的发明，它不仅仅是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该怎么做、做什么，重要的是它默默地矗立在那里，却时刻对人性发出无声的拷问：你遵守它，是因为你了解如果这个社会没有秩序将会变得怎样复杂、可怕，你不遵守它也没有关系，但可能因此你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一个国家的法律说白了就是一个“游戏规则”，这个规则是大多数人制定的，不管这个大多数人包不包括你，你都要遵守——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在这一点上做的是很好的。问题是，既然有了“红绿灯”，我们还需要别的一些什么再对我们指手画脚吗？我们还需要那么多的口水反复反复再反复地告诉我们，其实我们自己早就已经在做或已经做得很好的事情吗？我们还需要那么多哨子，在你好好走路的时候，冷不丁地齐声对你喊停吗？

　　几年前媒体报道过这样一件事情，说是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某单位制定了领导发言不得超过十或十五分钟的规定，不知道这个经验推广的怎么样。现在我倒想给这个规定再添上点有意思的东西，那就是把红绿灯搬上主席台，绿灯亮，发言时间到，赶紧说个结束语，黄灯亮，对不起，你该闭嘴了，红灯亮，请工作人员打开窗户，将有自动设备把仍然滔滔不绝的超时者踢出去。来源：人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