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的姚明正经受着灵魂的煎熬，他发现NBA不是“以德服人”的地方。国人们每天都在看他在大洋彼岸的表演，但很少有人理解他遭遇的尴尬。

　　心灵的距离最远，合并后的德国人发现，有形的柏林墙拆除了，心中的柏林墙却无处不在。姚明拱破了“新秀墙”，却不得不在“柏林墙”前停下脚步，这堵墙横在他心里，与真正的NBA一墙之隔，又如中美隔海相望，中间是浩瀚的太平洋。这是一堵“文化墙”。

　　《监狱风云》中周润发说监狱像一个动物园，黑社会是狮子老虎，梁家辉是绵羊，他是猴子，所以总受他们的欺负。姚明发现NBA也是个动物园，美国动物园，这里流行着黑人文化，街头篮球，横行着一个个烂仔，用赤裸裸的肌肉划分出狮子老虎和猴子绵羊。姚明想做一只彬彬有礼的长颈鹿，但别人偏要他做狮子，因为这里最流行的词语是“单挑”，而长颈鹿是没资格单挑的，NBA不需要心地善良。

　　所以，这个来自东方的上海男人被要求了太多，对篮球的控制欲，对对手的侵略性，统治每个夜晚的霸气。

　　NBA像妖娆的埃及艳后，带着饥渴与受虐的表情，要享受被恺撒姚明“我来了我征服”的快感。但他们不理解姚明只想做小李探花，只愿发出温和的飞刀，宁愿在爱人窗外站到天亮。

　　当两种文化正面碰撞，有一方注定会受伤，如伊拉克，如犹太人，如中国姚明。姚明无可避免痛苦，痛苦不能无私地打球，不能用喜欢的方式去爱，痛苦即将被变成凶猛的动物。

　　美国人说姚明惟一无法超越的是天空。上海小学的老师却告诉这个头顶房梁的小男孩儿一定要谦虚；NBA鼓动姚明把对手狠狠地砸扁，姚妈妈却告诫他要懂礼貌；范甘迪让姚明大喊“把他妈的球给我！”他却从小被教育把梨子先让给别人。所以当烂仔弗朗西斯发出挑衅，姚明的第一反应是“弗朗西斯是我的老大”，这令美国人大失所望。

　　但姚明的改变已命中注定，他终会成为他不愿做的那个人，因为全世界都告诉他那是对的。面对所向披靡的主流价值观，姚明惟一的选择是成为一个犹豫不决的英雄，一只内心痛苦的狮子。代价是打碎他心中那堵文化的“柏林墙”。

　　姚明是孩子们的榜样，他让我们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很多男孩的妈妈开始反思，内疚给孩子灌输了仁义礼让的文化，使他们在滥仔横行的街头成为迷惘的羔羊。妈妈们希望姚明教中国孩子磨尖爪牙，更动物凶猛，这样他们在这个“大动物园”里生存会好一点。

　　看完火箭对魔术的直播，我带一岁半的孩子下楼和小朋友玩，她由于被抢走了玩具委屈地大哭，那时我的心里与NBA看台上的姚妈妈一样难受，在这个全球市场化和崇尚竞争的年代，我们都面对着教孩子选择以牙还牙还是容忍宽恕的难题。潘采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