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下历险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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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20日03:03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
(苏格兰)伊恩·班克思王保锦译 安迪在冰河上手舞足蹈地朝对岸跑去。我5岁他7岁。斯塔拉斯派尔德一派银装素裹。湖面上既坚硬又松软,坚冰上面是皑皑白雪。在这里,在山林小屋的花园、小树林和点缀其间的小池塘的前面,湖面逐渐变窄成了一条河,弯弯曲曲地快速流过砾石,流向远方的瀑布和小峡谷。平时你可以由此听到远处瀑布的轰鸣声,但今天却寂静无声。 我看到安迪跑了过去。我在他后面叫喊着,却跟不上他的步伐。这一侧的河岸比较低,只比白雪覆盖下的河面高出半米。周围的野草和芦苇已被夜间突如其来的大雪压平。安迪正在跑向对岸,对岸又高又陡,流水把山体的底部冲去很大一部分,把沙砾石头都冲走了,只留下大片土质悬崖和裸露摇摆的树根。 安迪边跑边喊,衣服下摆在身后拍打着,戴着手套的双手向外伸展着,头朝后仰着,帽子的护耳像翅膀般扑扇着。他几乎横穿了一半的河面,突然我从惊恐恼怒转为兴奋、陶醉、狂喜。大人们告诉我们不能这样做,不能到河上来。我们可以滑雪橇、扔雪球、堆雪人,这都随我们的便,但我们决不可以靠近湖泊河流,以免掉进冰里。但是,我们在农场附近的小山坡上滑了一会儿雪橇后,安迪却不顾我的强烈反对,穿过树林来到了河边上。然后,等我气喘吁吁地追到了河岸,我说,那好吧,我们站在这里看看就行了。谁知安迪却叫喊着跳下河岸斜坡,冲过洁白平坦的积雪向对岸跑了过去。开始,我很生他的气,非常为他担心,但现在看着他跑到寒冷冰封的河面上,在那光滑冰冻的寂静中享受着自由、温暖与快活,突然,一阵喜悦袭上心头。 想到他就要成功,想到他就要穿过河面顺利抵达对岸了,我心中禁不住涌起一阵为他自豪的温暖感觉。突然“嘎吱”一声,他摔倒了。我认为他被绊了一下而朝前摔倒了,但是他并没有平趴在积雪上,而是下沉着没到了齐腰深处。他挣扎着想跳出来,深色的河水漫向他身体周围洁白的河面。我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无法相信安迪跳不出来。我惊恐地叫喊着他的名字,不顾一切地朝着他高声尖叫着。 他拼命挣扎着,一边向下沉一边转着身子。他开始向我呼唤,但我根本听不见,因为我自己喊叫得太凶了,我喊叫的时候把裤子都尿湿了。他向我伸出手,朝我喊,但我惊恐地僵立在那里,除了尖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六神无主、一筹莫展。他朝我喊着要我帮助他,要我找一根树枝向他走去,但一想到走到那片洁白的、危险的冰面上,我就吓呆了。我看看白雪覆盖下的峡谷上的高树,再朝湖岸上的船坞瞅瞅,根本就没有树枝,到处都是白雪,我无法想象能找到一根树枝,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过了一会儿,安迪停止了挣扎,滑到了白雪下面。 我呆立着说不出话,脑子一片空白。我等着他露出头来,但他没有做到。我后退一步,然后转身朝房子跑去。安迪的父母正在小池塘附近遛狗,我一头扎进他们的怀里,似乎过了大半天我才能够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而且我看到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他们一个劲儿地问我:安德鲁在哪里?安德鲁在哪里?最终,我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们。古尔德太太轻轻地抽泣起来,古尔德先生让她马上到房子那边去叫人并打电话叫一辆救护车,他则立刻沿着小路朝冰河方向跑了过去,4只金毛拉布拉多猎狗跟在他身后激动得吠叫着。 我和古尔德太太一起跑着去把大伙儿———我爸爸妈妈和其他客人从家中喊出来,然后一起朝冰河跑去。我爸爸用双臂抱着我向前跑。来到河岸上,我们看到古尔德先生趴在冰河上正在从破洞处向后退。人们纷纷地喊着跑着。我们跳下冰河朝峡谷跑去,我爸爸不知怎的手一松差一点把我摔到冰面上,他的气息里充满着威士忌和食物味。 后来有人喊着说他们在河的转弯处,即在河水从冰雪层中流出的地方找到了安迪。 安迪被卡在一棵覆盖着白雪的树干和一块结满冰的岩石之间,脸上白里泛青,身子一动不动。他父亲溅着水花走进深水把他拖了出来。 我把脸靠在爸爸的肩上哭了起来。 村医是客人之一,他和安迪的父亲把安迪抬起来,让水从他口中控出来,然后把他放到铺在雪地上的一件大衣上。村医随即对安迪施行胸外心脏挤压术,他妻子则对安迪进行口对口呼吸。当安迪恢复了心跳并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时,他俩显得比任何人都感到惊讶。人们用大衣把安迪裹起来,抱着他大步流星地冲进房子中,然后把他泡到齐脖深的温水中,并立即给他吸上氧,这时救护车也到了。 他在冰河下呆了十多分钟。医生听说过比安迪更小的孩子在无空气的冰水中幸存下来的故事,但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还能活下来,却是闻所未闻。 在温水盆中吸着氧的安迪不停地咳嗽着、喷着唾沫,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然后他被擦干身子,抱到温暖的床上,被父母照看着。医生担心他大脑受到损伤,但事后安迪看起来同以前一样聪明活泼,以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在接受医生的记忆力测试时表现得中等偏上,甚至在寒假过后重新开学时,功课也学得很好。 他母亲说这是个奇迹,当地的报纸也同意这种看法。我和安迪从未因这事而被真正地责备过,而且除非被迫无奈,他很少向我提及那天的情况。他父亲也很不愿意谈起,而且曾拿这件事开玩笑,认为不值一提。渐渐地,他母亲也谈得少了。 最后,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还依然思索着那个静静的寒冷的早晨,依然在梦中回忆着那声声的呼唤和向我伸出的求救之手(我不能够也不愿意给予救助),以及安迪掉进冰河里以后的寂静。 而且尽管我知道人们总在变,而像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变得比任何人都快,但有时候我还是觉着他变了,跟从前不一样了。 即使如此,我仍会间或想到他遭受了一定的伤害,这与缺氧不一定有关系,而是这次经历———这次饱受震撼、掉进灰蒙蒙的冰窟里的冰冷之旅产生了一定的后果。许多年过后我告诉自己,也许他失去的只是无知和愚蠢,因此不是什么坏事。但我再也无法想象他还会那样随心所欲地做那么疯狂的事,还会肆无忌惮地释放活力,还会无谓地冒险,还会张开双臂、大笑着跑过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