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体验城市边缘人”之一·包工头和兄弟们给个“市民待遇”行吗

“零度体验城市边缘人”之一·包工头和兄弟们给个“市民待遇”行吗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20日07:47 河南报业网-大河报

给个“市民待遇”行吗　　省会郑州正向着大都市迅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城外人”蜂拥进城。他们原本陌生于这个城市，今天却要融入这个城市。他们刚刚有了郑州市户口，或者渴望拿到郑州市户口。他们一足在城里，一足在城外。他们是“漂”在省城的人，心灵深处多有挥之不去的“非郑州情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城市边缘人”。　　我们关注变动着的城市，我们更加关注城市中变动着的人。让“边缘人”不再边缘化，不再把省城当作“别人的城市”，是有关政策、城市管理、社会生活已经面临的课题。　　在省会再次推行户籍制度改革之际，本报多路记者深入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去体验我们曾经隶属的这个人群，新闻鲜有关注的人群，力求了解和展示他们的生存状况，他们在融入城市进程中的迷惘和期望。　　四处要钱的“老板” 　　11月14日早上，初冬的郑州被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　　刚刚早上7时，大部分上班的郑州市民还没有出门，43岁的张宏就走出了自己在郑州市南阳路租住的房子。他刚出门就又回头喊了一嗓子：“中午不回来了，甭做我的饭了！”说完就不好意思地对记者笑笑说：“没办法，农村人就是嗓门儿大，老婆说我多次了，也进城十几年了，就是改不了。” 　　张宏是一个小包工头。他1985年来郑州打工，从厨房的小工干起，一直干到郑州一家著名酒店的大厨，月收入达到3000多元。他出来以后，家乡的亲朋好友不断地来郑州找他，希望能找一些活干。由于没有技术，他只好把他们都介绍到建筑工地去干活。时间一长，工地老板不干了，说除非你来领着他们干，否则我一个都不要了。就这样，为了自己的乡亲们，已经拿到一级厨师证书的大厨张宏，放下切菜刀，拿起了泥瓦刀，被“逼”成了一个包工头，一干就是七八年。　　来到马路上，张宏要拦出租车，记者说：“不用，上我的车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要跑半个郑州呢，让你跟着，多过意不去。”言语间显出农村人特有的质朴和诚恳。　　开车上路，刚刚走了没多远，张宏的手机响了，接完手机，他抱歉地说：“兄弟，有一个小活儿，麻烦你还得拐一个弯，我要去看一下。”看到记者点头，他脸上紧张的表情开始放松，人往座椅上一靠，与记者聊起天来。　　“我18岁就离开了自己的家乡———信阳市光山县河棚乡的李畈村外出打工。刚开始在信阳市打工，后来又来到郑州。已经出来20多年了，仅在郑州我就已经待了18年了。我的女儿就是在郑州出生的。虽然我自认为早已经是郑州人了，但是实际上我们一家三口的户口至今都还在老家，还没有一个郑州人的‘名分’。当一个真正的郑州人一直是我和我的几十个弟兄的最大愿望。为了这一天的早日到来，我们已经奋斗了十几年了，现在总算看见希望了。但是一天都不敢放松呀！　　“老弟，敢有一天没有活儿干，我心里就发慌。超过一个星期找不到活，大家都要从郑州滚蛋。我们心里面一天都没有轻松过。现在我有40多万元工程款还没有收回来，最长的欠款已经有5年多的时间了。别人欠着我的款，我们又不能同他们翻脸，只有一点一点地磨。要回来一点是一点，真是难呀！” 　　到了陇海路上的一个工地，上电梯的时候张宏碰到一个熟人，喊他“张老板”。他“嗯嗯”了几声，下了电梯却说：“老板个屁！我简直就是一个讨债的。每月有一半的时间在撵着别人要钱。” 　　走进这个工地的办公室，张宏马上换了一副笑脸，逢人就说好话。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拿到了1万多元钱的支票。他说：“我们有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有了这1万多元钱，回去就可以给弟兄们应急了。一些等着回家看病、盖房的弟兄等这钱已经等了好几天了。家里面种地现在是赔钱的，一旦有个事情，就等着这几个活钱来应急。”“进城”真是太难了　　从银行取了1万多元钱出来，张宏要求先回工地给大家把钱发了，“多少人在眼巴巴地等着这点钱呢”。　　车到经三路上的一个工地，张宏的80多个弟兄正在吃饭。工地的铁质模板旁，沙土、水泥堆上，墙根儿处，几十个人或蹲或坐，一人手捧一个饭碗往嘴里扒得正香，碗里是白菜、豆腐加米饭。　　记者走进用木板和防雨布、石棉瓦拼凑起来的厨房，拿起一个碗准备盛饭。厨师一看就慌了，劈手把碗夺了过去，连说碗不干净，再刷刷。　　记者盛了饭蹲在地上边吃边与几个民工聊了起来。“这饭怎么样？”“老板免费管的，还可以吧！”“每天都是大米吗？”“我们都是信阳人，一天三顿吃大米。”“菜里面怎么没有肉？”“10天吃一顿肉。”张宏在旁边插话说：“几十个民工的生活费，每天最少需要600多元钱，天天吃肉我可管不起呀！”“一月能挣多少钱？”“1000多元吧，一年挣个1万多元没什么问题。”“平常干完活都出去活动吗？郑州市你们都逛过吗？”“我们都来七八年了，郑州的大商场、广场、公园、动物园绝大部分没有去过。一是没时间，二也没钱。” 　　“我们挣的钱都舍不得花，给孩子留着，将?匆盟窃谥Ｖ萆嫌锥啊⑸涎В馐墙瓒练丫鸵簧佟！? 　　有几个人从一开始就跟着张宏干建筑，其中两人的孩子曾在郑州上学，但最后都送回了信阳老家，主要就是因为借读费太高承受不起。他们说：“我们肯定愿意孩子在郑州读书，将来发展的机会多，但就是因为缺少一个户口。郑州的门槛对我们还是太高。现在我们没有别的愿望，就是想多挣些钱，自己进不了郑州，也要把孩子的户口弄进来，让他们成为郑州人。”政策好了，企盼快落实　　坐在刚刚封顶，门窗都还没粉刷的冰冷的房子里，张宏谈起郑州这两年的变化：“现在郑州的政策对外地人宽松多了，可好政策很少能够落实到我们这些人的身上。前几年好些部门都是收钱的，却没有服务的。像暂住证，一收就是98元，几十个人光暂住证一项就要交几千元。什么都不讲就是收钱。现在钱是不收了，却仍没有人服务。　　“你看我们这些人，已经在郑州打拼了十几年，但是现在说起来，在这个城市里还是没有一点踏实感。必须天天都得有活儿干，一天没活儿干就要饿肚子，就得从郑州滚蛋。　　“工人们想考个技术等级证书，也没人管。你技术再好，没有证书也永远是一个民工，得不到社会的承认。天天干活，还不敢出一点事故，因为我们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都没人管。自己想去办却又摸不着门道，不知道该去找谁，也不知道怎么办，从来没有人来关心过我们这些人。　　“别人看我是个包工头，都认为我自己非常有钱。其实我每年的收入也就是两三万元，大部分的钱都被施工单位拖欠着要不回来。逢年过节的时候，为了给弟兄们发工资，自己到处借钱，甚至从银行贷款。去年光是借的钱就有20多万元。有苦无处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帮助我。政府如果把经济环境管理得好一点，我们的日子肯定就会好过一点。　　“我的女儿是在郑州出生的，从小在郑州上幼儿园、小学、中学。但是由于户口一直没有过来，这些年来我给郑州教育部门交的借读费就有几万元之多。加上经常被拖欠工程款，我到现在都还没买上一套自己的房子。如果这些钱都能留在我手里面，我早就买房子了。同样是钱花在郑州，但是给我们的感受可是大不一样。　　“我和自己的几十个兄弟，现在的愿望很现实：一是有部门给大家评定技术职称，使我们走到哪里都有人承认我们的技术；二是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可以办，让我们能够像城里人一样，老了、病了没有后顾之忧；三是能把对外来人口的各种收费取消了。本来我们在城市里讨生活就非常不容易了，我们不要求国家像对待下岗职工一样不干活还发钱，但是至少不要再收我们的钱了，给一个‘准市民待遇’应该是可以的吧。”记者手记　　按照郑州市“拉大城市框架、加快城市化进程”的发展目标，到2020年，郑州市区的总人口要由现在的200多万增加到500万以上，城区面积要从现在的150平方公里增加到450平方公里。而实现城市化的首要指标是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郑州作为中西部一个内陆开放城市，所能吸纳的新进人口除省内外各大中专院校毕业生以外，绝大多数还是进城务工农民。有人说：“郑州市的城市化，本质上就是农民进城。” 　　从2000年起，郑州市就大踏步简化来郑落户的各项手续。但是3年来在郑州落户的人员仅有12万人，每年平均增加不到4万人，并没有出现户籍放开之初很多人担心的局面———大批农民一拥而入。然而这样的人口扩张速度与政府建设大郑州的宏伟目标相去甚远。　　仅仅取消农民称谓，办个手续使大批农民变为市民并不等于城市化。户籍放开了，农民却没有欢天喜地。原因何在？这正是需要我们的各级政府认真思考的问题。　　专家指出，城市对于越来越庞大的人口的承载力，才是城市化的真正内涵和实质性标准。这种承载力体现在教育、医疗服务、就业机会、社会保障等的供给状况上。如果它们与城市人口的增长出现严重落差，形成生存成本奇高的状况，城市化就是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