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勇 钱玥

　　日前，著名作家二月河新作《乾隆皇帝》获姚雪垠长篇历史小说奖。他在赴京领奖的间隙，接受了本报的独家访问。

　　笔者：首先祝贺《乾隆皇帝》获姚雪垠奖，先问一个比较俗的问题：怎么看待此次获奖？

　　二月河：这个奖能够给我，我感到很荣幸。奖不奖对一个作家来说不是最重要的，重要是拥有读者。如果在普通读者和专业读者之间要我做个选择的话，我要选择拿着带着体温的钱来买我的书的普通读者。但评论家能给我这个奖，我也很荣幸。

　　我获过很多奖，其中我最欣赏两个奖。一个是海外最受欢迎的中国作家奖。这个奖有一些硬指标：一个是图书馆里的借阅率，一个是商店里面的销售率，读者的投票率，再加上评委投票。

　　还有一个就是香港的中学生给我的奖。中学生比较纯真，不推敲人际关系，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笔者：有人认为你的三部作品有美化专制统治之嫌。说雍正皇帝在位期间，工业革命的曙光已经在西方开始了。你认为呢？

　　二月河：中国非常漫长的一段历史就是专制的历史。从秦始皇到光绪皇帝，就是封建王朝。要写封建社会，无法离开这些东西，无法回避专制。我们不能简单地用阶级分析的方法来衡量文学。

　　中国错过了历史发展的时机，这个责任不应该由雍正来负责。这是中华民族的悲剧。换了别人也一样，土壤没有改变，换成俄国的彼得大帝也一样。是时势造英雄而不是英雄造时势，我们不能苛求古人。

　　我的这三本书定名为落霞系列。一方面，落霞是很美的。每个皇帝本人都很优秀；但落霞遍布之时，太阳就要落山，黑暗就要来临。这种生产关系虽然已经创造过辉煌，但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仅仅靠个人的能力或者励精图治已经无力回天。

　　笔者：有人说你的作品有点模仿《红楼梦》。诗词啊、行酒令啊、章回体啊等等，似乎是传统的古典小说的一种写法。

　　二月河：红楼梦当时就是通俗小说。三百年来被知识分子和普通读者所接受。我不敢说我的作品相当于《红楼梦》。有些人拿来去比，我自己永远不会比。什么时候我要说和它比，你们就来量我的体温吧。

　　我从小就喜欢读《红楼梦》。11岁看是的《西游记》，15岁看《三国》、《水浒》，到了十六七岁，开始看《红楼梦》，最后是《聊斋志异》。这几部书对我的影响都比较大，我的作品可以看到这几部书的影子。

　　刚才的话从另一个角度理解是：不现代。内容上是宫廷斗争，写法上也不新颖……

　　一部作品的核心不在于形式。主要在于写什么，怎么样写。关键是怎么样写才能表现内容。我很讨厌把极“左”的一些意识形态灌输到文学艺术中去。不是写帝王将相就是宣扬封建的东西，写工农兵就是无产阶级。比如《儿女英雄传》，思想不可取，但美学方面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可以吸引一批读者。

　　笔者：有人夸奖你的作品说“太好看了”，也有人指责你的作品，说的也是“太好看了”。姜文对冯小刚说，你的电影像新轧出来的葡萄汁，新鲜，好喝，但毕竟不是酒。你在不在乎别人只承认你是个畅销书作家，不是一个真正的大师？你自己如何评价自己？

　　二月河：不是就不是吧。我写书是认真的，是写情书的心态。我给读者写了一封500万字的情书，我想用它来感动情人。我写的是落日的辉煌，我想表现封建社会温情默默的一面。至于是葡萄汁还是酒，各人的品味不一样。

　　我不怕别人说我俗。最优秀的作品都是通俗作品。大多数作品都是给俗人看的。只有普及才有提高。中学生也看，大学教授也看，这种小说能说俗么？我当然不能说它是完美的，但起码它接近“上善”。

　　笔者：下面是具体到你个人的一些问题：你在写《乾隆皇帝》的时候轻微中风，现在身体完全康复了么？

　　二月河：最后十几章的时候，身体突然中风。我当时想老天爷不让我写完？我实际上是在半身不遂的状态下写的。现在我吃饭走路都没有障碍，但左半身还是有点麻。总的情况还很不错。

　　笔者：现在有什么新的计划，能否透露给读者？

　　二月河：养养身体。写点随笔散文，恬淡的东西；如果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能还要写点东西。

　　笔者：最后一个问题：你在海外有不少读者，其中可能不少人也是本报的读者，想对他们说点什么？

　　二月河：中华人文之因根，不以时移，不从地迁，不随风流，不因物化，永放光华于世界民族之林。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11月21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