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永远的感动(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21日17:22 人民网-华东新闻

　　本报记者　姜泓冰

陆正伟摄　　我自己喜欢这本小说，因为它至少告诉我一件事情：青春是美丽的东西。

　　我始终记住：青春是美丽的东西。而且它一直是我的鼓舞的泉源。

　　———巴金：《和读者谈〈家〉》

　　1931年，27岁的巴金创作了代表作《激流三部曲》之一，《家》。这部带有自传色彩、饱含激情的小说，吸引了千千万万的读者。直到解放后，还不时有读者写信询问觉慧的地址、琴等人后来的生活。40年代初，戏剧大家曹禺将《家》改编成剧本搬上话剧舞台。此后60年间，它在舞台上一次次以各种演出版本再现着。

　　今年11月25日，是巴金先生百岁寿辰。文化部主办、上海市政府承办的第五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为此特地安排了“传世之《家》———巴金艺术周”，由不同剧种的四台《家》在这段时间里轮流上演。而在11月18日的艺术节闭幕演出中，组织者特地安排了明星版话剧《家》的专场演出，作为向巴老致敬的一种仪式。

　　连续几天坐在不同的剧场里，面对形式各异的舞台和腔调相去颇远的剧种，看着同一出《家》，让人不胜感慨。

　　曾经担心，这样一个发生在上世纪20年代的故事，一个四川成都的封建官僚地主家庭的悲欢离合，还会为今天的观众接受吗？

　　然而，那样洋溢的青春热血和残酷压抑的人生情感，依然令人震撼。

　　“当我年华逝去……不要迷茫”

　　———明星版话剧《家》追寻巴金心灵

　　由曾经执导京剧《贞观盛事》和大型话剧《商鞅》两部入选“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作品的陈薪伊出任导演的话剧《家》，因为汇聚了孙道临、许还山、王诗槐、奚美娟、程前、陈红等北京人艺、中国国家话剧院和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三大顶尖院团、老中青三代影视戏剧明星，而被媒体推为本届上海国际艺术节上最大看点之一。从演出档期上看，算得上四台《家》里的“压轴场”。

　　在导演陈薪伊的处理中，话剧《家》从巴金自述展开，又在巴金自述中落幕，像是对青年巴金心灵的一次追寻和解读。

　　一片瓦砾堆砌、芜草蔓生的高大灰旧屋顶，代替了普通帷幕，撑满整个舞台，上面投影出“巴金和哥哥（尧枚）的合影1929”的照片和字幕。这忽升忽降地压迫、控制着舞台气氛的大屋顶，是按照巴金故居所制。导演陈薪伊说：“许多年前我曾到过巴金的故乡成都，瞻仰了窝在盆地里的通顺街上的巴金故居。谁知‘家’已不复存在……到通顺街口的时候回眸一望，却看见一个硕大的屋顶———像堵着人的心似地堵着人的眼。”

　　另一创新是，它用一支名为《阳光男孩》的英文老歌贯穿剧情，为这出暗沉压抑的戏剧陡添一组浪漫悠扬基调。显然，陈薪伊想更多地展示代表巴金的“觉慧”身上那种青春的亮色和激情。据说，当年巴金确曾在离家前将自己最喜欢的这张唱片送给哥哥。而剧中，是觉慧送给了觉新。从留声机里传出的老歌，穿插在五场戏中。谢幕时，由孙道临先生朗诵歌词：当天空是灰暗的时候我不会黯然神伤因为你会使它变蓝宝贝……当我年华逝去请答应我亲爱的不要迷茫因为我是如此爱你宝贝……

　　对巴金先生的纪念之情，就这样弥漫开来。

　　从柔美凄艳到“麻辣烫”

　　———三台戏曲演绎不同的《家》

　　11月7日晚，在美琪大戏院，上海沪剧团演出《家》。记者接连几次“没想到”：

　　没想到，离开演还有近一小时，离剧场还有一截路，在十分时尚的梅龙镇广场门口，就有人握着钱跑上来问：“有票吗？”开演后，场内果然满座。

　　更没想到，一出地方戏也会让人“入戏太深”。

　　去看戏的，当然是戏迷居多。这出戏，集中了沪剧界三代演员，茅善玉、孙徐春、马莉莉、陈瑜等人首次一齐出场合作，其实也是一个“明星版”，自然会令戏迷兴奋。

　　总导演特地请来香港著名电影导演吴思远。戏一开场，就是新娘瑞珏坐着花轿奔向高家大院，没有台词和唱腔，几分钟的颠轿场面，音乐、舞姿、灯光，一齐营造出了柔美而凄艳、喜庆里预兆悲凉的氛围，明显是向电影作的借鉴。觉新、瑞珏悲欢离合的婚姻和情感变化成了全剧主线，情节地点也被“移植”到了江南。主演孙徐春、茅善玉在“诀别”一场里缠绵悱恻的唱段和表演，细腻、真挚地表现出剧中人的情感悲剧。如泣如诉的精彩唱段，加上乐队与和声的推波助澜，让不少女观众忍不住一再落泪，就连年轻的女记者，竟也由忙着记录而渐渐入戏、流泪了。

　　同为江南剧种，一样以唯美、抒情为特长的越剧《家》，有着与沪剧相近的追求。比沪剧稍早几天，在逸夫舞台，上海越剧院注重从新角度去诠释巴金小说的现代含义，更注重还原巴老的原著精华。觉新和觉慧之间力量冲突的一场戏，成为全戏最感人肺腑的亮点。“梅林春雪”、“梅林秋思”、“梅林回音”的场景处理，虚实相生，色调灵动。在来自浙江的著名女导演杨小青导演下，赵志刚、单仰萍、孙智君等越剧名角主演，尹派、王派、吕派、陆派、傅派交相辉映，对唱、轮唱、独唱、重唱、合唱交织运用，带给观众酣畅淋漓的感官冲击和心灵共鸣。

　　《激流之家》是成都市川剧院带来的川剧，在四台戏里最早演出。舞美设计在舞台上方悬挂着朱漆大门、黑漆大门、隔扇门等大大小小十几扇各种各样的“门”，寓意统治高府的封建纲常礼教，而门里的年轻人正要冲破这道道封锁投身门外反封建的激流之中。以巴金老人的乡音乡情演出，高亢激越的声腔，的确给人以激荡奔腾之感，有记者称之为“麻辣烫”版的《家》。戏剧主线由常见的觉新与瑞珏故事改成了觉慧和鸣凤，从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的视角来探究一个曾经显赫家族的没落过程，删除了瑞珏这一重要人物。大胆的处理，让人十分新奇。该戏编剧认为，在曹禺创作话剧《家》的年代，控诉包办婚姻最能引起观众共鸣；而现在，投身激流时代、在逆境中拼搏的主题，更能打动现代人的情感。

　　真情仍然动人

　　———文学经典的力量

　　话剧观众主要是年轻人，戏曲观众则以中老年为主。但是，几场不同版本的《家》，都有很好的票房。这不能不让人有些讶异：封建家族生活的痛苦和压抑离我们日渐隔膜，七八十年前的价值观念与今天的社会生活观念相去甚远，当代人如何看待《家》？

　　明星版话剧《家》的票，在开演前几天一售而空。制作人叶惠贤认为，除了明星组台的话剧演出形式和商业运作比较成功外，家喻户晓的名家经典剧本自有其号召力。虽然世易时移，但家庭伦理、爱情纠葛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不少情感戏在今天仍能打动人心。

　　将在巴金生日那天举办一场“《家》的当代解读”的作家王晓玉，刚刚重读了《家》。她觉得，其魅力在于“真情”，这是可以超越时代、民族的恒久主题。像觉慧、瑞珏等人物，都闪动着理想主义的单纯无杂念的美丽光芒。在一个浮躁时代里，十分动人。

　　上海大学和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学者王晓明则说，巴金的《家》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提供的其实是一种新鲜的人生经验，又是包含着中国文化传统的东西，会给人带来新奇感。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在四台不同的《家》里，女性形象都显得十分抢眼而且丰满，尤其是梅与瑞珏之间两个女性的纠葛，比起一味忍辱负重的觉新和单纯、激烈的觉慧等男性人物，感情流露更自然动人，闪烁着人性光辉。这与几台戏不约而同地对觉慧、鸣凤故事处理的强化等等一样，不知是不是让经典剧增添“现代感”的一种努力和结果。

　　记者在网上发现一份“对中国人影响最大的20世纪书籍”调查，它由《北京青年报》等媒体发起，采用的又是网上投票方式，参与的对象想来以年轻人为主。在目前的投票统计中，巴金先生的《家》紧跟在《随想录》后面，名列前100位。在由《亚洲周刊》与来自全球各地的学者作家联合评选的“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中，《家》也列在前10名。

　　从小说到戏剧，也许不是一种巧合。它们证明着文学经典的力量，也让人欣慰：巴金，依然在我们心里！

　　《华东新闻》 (2003年11月21日第三版)

沪剧《家》

话剧《家》　　本报记者　周寅杰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