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王克安

　　关于广东高州市一位刘老板花费数百万元为儿子举办“豪华婚礼”的大体情况，先后从人民网、新华网等媒体转载金羊网的报道中已经知晓了。尽管报道中由于消息来源不同，说法也不太一致，但“豪华”二字已经深深地印在脑子里了。譬如，据说，光婚车就有33辆（从早上84辆花车巡城到晚上11时晚会结束，整个高州城热闹了足足一天）；还会用直升机迎接新娘（后说未用直升机）；当晚的婚宴凡出席者都有1000元红包领；婚礼主人介绍婚礼盛况时说，108桌，客人多少就说不清了，晚会就花了100多万元，加上酒宴、车队什么的，总共有几百万元吧。

　　实事求是地说，看到这样的消息，笔者并没有受到多大感动，因为以往人们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或听说过此类消息了。本人“豪华婚礼”文件夹中就收集了一些。譬如：

　　在北京。有专门的“婚庆公司”操作，价格不等。其中，豪华空中婚庆套系――35000元，2架直升机＋凯迪拉克＋5辆奥迪＋主持＋摄像＋VCD制作＋20人军乐团。有的在饭店包总统套房；3800元一桌的酒席，摆了18桌。有的租用京郊别墅，请200位亲友，当天都住在四星级标准度假村，用餐标准每人每顿360元，光两顿饭就花了15万元，场地装饰近5万元，请40个礼仪小姐，请武警部队放一小时焰火，还有舞狮、舞龙、扭秧歌的，几麻袋玫瑰花瓣铺满100多阶台阶，放飞五六百只鸽子，还有一出戏、一台节目、一场电影……（中国青年报，2002年9月09日）

　　在上海。一位被称为明星级的人物在不同的地点举行了包含水、陆、空的“三栖婚礼”：空中婚礼（内容：空中定情）、草坪婚礼（内容：栽连理枝、撞钟纳福）、水上婚礼（内容：江海见证）、广场婚礼（内容：婚礼仪式），还有喜宴满堂、婚礼狂欢夜、洞房花烛等等程序。新房是租用的，每晚租金500美金……（中国经济时报，2002年10月10日）

　　看到诸如此类的豪华婚礼，除了羡慕之外，还有许多的感慨，一是感到中国“富人”的确是多了，二是贫富差距拉大了。富人多，是好事，越多越好，从总体上说，可以“先富带后富”；贫富不均，差距拉大，短时间不可避免，以后慢慢再说。因此，面对豪华婚礼，我的心态或基本态度是，不嫉妒，不反对，但也决不提倡。

　　为什么不提倡呢？——本来不想说什么了，凡事“听其自然”、“静观其变”吧。可是，突然看到曹林网友之《》一文（人民网，2003／11／18），有些话憋不住，还是想说一说。

　　关于公众对富人的“利他性苛求”。曹林网友把“花钱”分了几个层次：花公家的钱为自己办事，花公家的钱为公家办事，花自己的钱为自己办事，花自己的钱为公家办事。他感到，社会上对于“花自己钱为自己办事”，则保持着一种暧昧的态度，如果钱的数目很大，上百万了，这种暧昧就更明显了：一场婚礼让整个高州沸沸扬扬，未免过于夸张——不约而同的潜台词是：如果把这数百万捐用于教育之类公用事业，该多好啊！他认为，无疑，“这是公众对富人的金钱赋予了更多的‘利他性’苛求”。

　　——富人一场婚礼，耗费数百万，当然无为不可。但如果有人设想，倘若把这笔钱中的哪怕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捐”给教育事业或用于“扶困济贫”等其他公益事业，我看也是人们的正常心态。多做“善事”，“苛求”是不行的，但“提倡”总还是应该的吧。“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多年来不讲了，但从社会道德或社会风尚看，“利他性”还是可以讲的。譬如有人简单地算了一笔帐：婚庆中的豪华套房每天租金500美金，至少可供8名农村小学生一年的学费（小学每人每年的学费约在500元左右），——这样的“利他性”的换算方法是否也会被归入“苛求”之列呢？

　　关于炫耀性消费的“人性与正义的选择”。曹林说，把自己的钱捐用于公用事业是富人的一种非常态的超道德行为，而常态下更愿意的选择是：炫耀性消费，这是符合人性、也是正义的选择——自己的钱的自己使用当然是最常态的选择！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不仅意味着私有财产的完整，还意味着在法律框架内处置私有财产的自由。

　　——这段话颇具“哲理性”。“捐献”行为，是否属于“超道德行为”，似可讨论。当然，无可否认，对于今天大多数的人们来说，“捐献”行为肯定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得到的，从这个特定意义上说它是“非常态”行为，也是可以的；但我认为，这至少“也”是“符合人性”的、也是“正义的选择”。实际上，国内外不少有识之士已经这样做了（陈嘉庚先生是为典范），他们的“善举”似乎更“符合人性”，更是“正义的选择”！

　　至于“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原则，不管将来是否写入我国宪法，但我认为，此项原则实属天经地义；然而我确实没有想到曹林网友在这种场合把它凸现出来加以引用，因为我觉得这多少有些“小题大做”，——试想，即使有谁提出或倡导“富人”应该“捐献”的“利他性苛求”，但只要不是组织上的“强迫命令”、没有相当数量人们的“结伙打劫”行动，那也决不会“破坏私有财产的完整”，也决不会损害富人们“处置私有财产的自由”。

　　关于富人炫耀性消费的“建设性功能”。曹林说，炫耀并非缺点，他对我们这个社会起着很大的建设性功能：正是通过炫耀，财富才获得不断积累的动力，正是通过炫耀，一个人对财富拥有的满足才能折射到另外一个人的梦想中，并转化为一群人追求财富的动力——也就是说，从主观上讲，一个富人通过炫耀获得了“追求财富并得到财富”的成就感；从客观上讲，一群人在富人炫耀性消费的的刺激下获得追求财富的动力：有资格炫耀的人是成功的人，是拥有财富的人。

　　——“炫耀”，国语词典注：谓“矜夸”。矜夸，即使“并非缺点”，难道还是“优点”和“高尚”？在论者看来，“炫耀”不仅具有“建设性功能”，而且这种功能还是“很大的”；财富不断积累的“动力”，不是别的，正是“炫耀”！这种“新思维”不能说完全不对，因为“从客观上讲，一群人在富人炫耀性消费的刺激下获得追求财富的动力”。不错，这种情况在中国13亿人口中肯定存在。可是，根据人的本性，我坚定地相信，即使世界上完全没有富人们的“炫耀性消费”，人们也会有“追求财富”的欲望，这种欲望则成为不断创造或积累财富的“动力”。

　　换一个角度说，富人们的过分“炫耀性消费”行为极易引发和激化人们的“心理失衡”，从而诱发种种不良之社会后果，特别是在社会快速转型时期，尤其如此。譬如，某些贪官污吏的贪得无厌、某些抢劫者盗窃犯的不法行为、甚至社会上某些图财害命者，等等，很难说他们的心理状态与某些富人的“炫耀”完全没有关系，至少不能完全排除他们的不良心态是在受到某种包括富人“炫耀性消费”在内的不良“刺激”而诱发出来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富人们的“炫耀”不就成了“破坏性”因素，至少在这种场合还能谈其“建设性功能”吗？

　　关于富人炫耀性消费受到“舆论压抑”。曹林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富人的炫耀性消费的需求在我们的社会中是受到舆论压抑的。新华社曾通过调查作过一个报道，当前我国社会消费结构中出现了特有的“富人低消费”现象：有钱人很多选择低消费，而想消费的又没钱，这与国家宏观经济扩大内需的政策预期完全相悖，富人手中持有的货币不能有效地转化为推动消费升级的购买力。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呢，社会舆论对富人作为常态表达的“炫耀性消费”太暧昧了！

　　——其一，富人的“炫耀性消费”受到“舆论压抑”是很自然的，也是很正常的。这恰恰说明这种“炫耀”并不为大多数人们所接受和认同。其二，新华社的“富人消费”调查我没有看到，“富人低消费”现象也不能绝对排除，但我不相信“有钱人很多选择低消费”的结论能够成立，这个判断恐怕与人们看到的日常现象和普遍现实相违背。其三，至于说，“舆论压抑”了富人们的“炫耀性消费”，从而违背了国家宏观经济“扩大内需”的政策，导致富人不敢大把大把地花钱、影响了大款们的“购买力”，我不知道论者有无理论上或事实上的根据，否则，等于杞人忧天。实际上，种种“高消费”的鼓噪、无数“高价”商品的盛行、或者日益高涨的“豪华婚礼”的喧嚣，都足以把这种“忧虑”和“担心”抛到九霄云外。

　　关于尊重富人的“常态权利”。在其文章末尾，曹林网友以“结论”式地口气说道，从尊重财富的角度，从尊重富人常态权利的角度，我们应该充分尊重高州那位耗资几百万办婚宴的老板。

　　——应该说，对于“财富”，只有“爱惜或不爱惜”的问题，而并不存在“尊重或不尊重”的问题。对于富人们的“常态权利”——“炫耀性消费”（“正义的选择”、“最常态的选择”），即使人们有某些看法，也谈不上尊重不尊重的问题。不过，有一点应该强调：当一个人行使某种“权利”的时候，有些情况下还是得观照一下周围的环境，譬如时间、地点、情境等等。例如“洗澡”，这是任何人都有的权利，但如果像有的地方（武汉）在商场门前展示“美女沐浴”的场面，就要受到“舆论压抑”；例如“吃饭”，这也是人们的神圣权利，但若像此前在西安出现的一桌高达36万元的“满汉全席”遭到“舆论压抑”，也是难免的。

　　末了，我还想说，在“炫耀性消费”作为一种“社会存在”还会以各式各样的面目和名义出现的情况下，我主张：千万不可把这种“炫耀性消费”与“政府行为”纠缠在一起，两者应该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则，等于是人民政府在倡导这种“炫耀性消费”。何以言之？不妨仍以这一次广东高州“豪华婚礼”为例。有关报道说，“晚会”设在高州市市政府广场，场外停放着三辆警车和两辆消防车，高州市电视台四台摄像机现场直播（街头店铺里的电视都播放晚会盛况）；每排观众席都有几名警察保卫（有200多名警察被调到晚会现场维持秩序，是市文化局出面请他们来的）；晚会舞台后面的背景板上写着晚会的名称“星光熠熠耀高凉”，下面写着：“主办单位：高州市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承办单位：中共高州市委宣传部、高州市文化局、茂名市演出公司”；晚会费用自然是刘老板出的钱，他和他的儿子、新媳妇当然都坐在晚会现场第一排；婚礼主人介绍婚礼盛况时说，除亲戚朋友，还有不少茂名市、高州市的领导出席。——总之，刘老板出钱，市政府出人、出力且为之大肆“炫耀”，因此我很纳闷儿：该晚会的“主办单位”，究竟是刘老板还是高州市政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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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人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