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贺

　　辽宁省营口市以国有企业产权制度改革为突破口，大力发展民营经济，促进了经济的快速发展，使全市国内生产总值从1997年的全省第13位跃升至今年的第7位。企业生产大面积滑坡、职工大量下岗的“东北现象”在营口已经成为历史。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呢？营口的改革对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有哪些启示呢？

　　逼出来的改革

　　“营口的改革是逼出来的，”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营口市经济贸易委员会副主任王春晨在回忆往事时颇有不堪回首之意。20世纪90年代初，计划经济时代曾经辉煌的营口工业开始陷入困境。到1997年全市工业连续7年盈亏相抵为负数，63％的企业处于停产或半停产状态，企业资产负债率平均高达87.7％。在全省14个市中，营口的国内生产总值排在倒数第二，地方财政列全省第10位。“那个时候，企业开不出工资，许多工人到了冬天，连过冬的大白菜都不能多买，生活困难极了，”王春晨说。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原因当然很多，”营口市委书记孟凡利说，“但从根本上讲，是国有企业的体制和机制出了问题，企业没有活力，也看不准市场……不改是不行的……国有企业改制越早越好，时间拖得越久，欠账越多，最后连改制的本钱都没有了。”孟凡利那时曾视察过一家国企，结果发现，为了给工人开工资，这家企业连暖气都拆下来买了，整个工厂就剩一个空壳了。“再不改制，真的就是死路一条，”孟凡利说。

　　1998年初，在国家还没有正式下达国企三年改革脱困任务之前，营口市委、市政府就针对现状，接合去温州考察的经验，开始了国企改制——把大批中小型国有企业改为民营，加快公有经济的退出。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改制竟是如此困难。

　　首先，许多干部在思想上就接受不了。当时国家对民营经济尚无明确的政策。王春晨说：“就连‘民营经济’这四个字，有的人都不接受。”1999年11月，营口市召开民营经济动员表彰大会，在会上有人提出，自己是国家的人，不愿意和民营企业有什么瓜葛。

　　干部尚且如此，普通群众在面临自己的切身利益有可能受到影响的情况下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也就可想而知了。1998年从辽阳市调到营口任市长的孟凡利甚至无法进入办公大楼，因为每天都有少则数十、多则上百的企业职工堵在市政府的门口，让领导“给个说法”。

　　有一位秘书长为了上班，不得不爬墙而入。孟凡利回忆说：“那个时候，我老伴每天都要打电话问我‘进去没？’”情绪激动的群众甚至喊出了“宁做国有企业的鬼，也不做私人企业的人”的口号。一时之间，阻力大得令人望而却步。

　　针对群众的疑虑，营口市委、市政府为国有企业转制制定了四项原则，即转制后“企业要发展，债务不悬空，职工要有保障，国有资产要保值增值”。后来，营口又进一步推出“人资分离”的办法，即在企业转制之前，先由购买企业的一方出资解决人员安置问题，然后再转制。实践证明，这样做，既保证了国有资产流转而不流失，又维护了职工群众的根本利益。

　　经过艰苦细致的解释、教育工作，群众思想观念上的这个弯终于转了过来。大家普遍认识到，不转制，企业就没活力，企业搞不好，职工的利益就无从保障。有一位下岗职工对记者说：“不转制，我就一分钱也拿不到。”

　　截止到目前，营口已经完成494户工业企业的改制，改制面达97.2％。目前已有288家民营企业参与了国有、集体企业的改制，并购国有、集体企业198家，盘活资产40多亿元。通过改制，一大批濒临倒闭的企业重新崛起，一些优势企业实现了更快发展，企业运行质量和经济效益明显提高。到2002年末，全市工业企业资产负债率下降了25.8％，国有资产增长30％。企业发展了，职工的收入也大幅提高。2002年底，全市企业年人均工资达到7126元，比1997年增长了68.86%。

　　以曾经陷入困境的营口市复印机总厂为例，这家企业职工出资2000多万元将国有股份换成个人股份，企业改名为冠华胶印机股份有限公司，去年实现利税1531万元，比改制前增长了39％。

　　如果不转制，这一切就是不可想象的。王春晨说：“和以前的国有企业相比，民营企业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项目命中率极高。差不多是上一个，活一个。”今年初，营口市的民营工业企业一共上了400多个项目，许多人表示怀疑，“一年能完成这么多项目吗？这不成了‘大跃进’了吗？”然而，到10月份，据市经贸委统计，这些项目已经全部完成。民营企业表现出惊人的活力。

　　现在，营口市民营经济实现的GDP已经占全市经济总量的85％，占税收的74％。全市有55万人在民营企业工作，占全市就业总数的80％，其中属于下岗职工再就业的近15万人。可以说，没有民营企业的发展，就没有营口市的今天。

　　为什么营口的民营经济这么火？

　　在东北三省众多的城市中，民营经济目前都有不同程度的发展。但是营口与之相比，有一个突出的特点：那就是数量多、实力强。营口这座不过200多万人的中等城市竟然拥有许多排名全国第一、甚至亚洲第一的民营企业。比如，盼盼集团是中国的“门王”，在同行业中产品市场覆盖率第一；青花集团是全国最大的镁质耐火材料生产企业，也是辽宁省民营企业纳税第一名；三征公司的主打产品三氯聚氰产量亚洲第一、世界第二；上文提到的冠华胶印机公司的生产能力、规模在全国同行业中名列第一。

　　为什么营口的民营经济这么火？除了国企转制搞的早以外，还有别的原因吗？通过几天的采访，记者深切地感到民营企业自身的特点和营口市政府的服务是重要因素。

　　11月18日，记者来到三征有机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参观。如果不是纸上的数据写得明明白白，记者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朴素的工厂是亚洲第一、世界第二大三氯聚氰生产基地。公司的办公室就是两排小平房，室内的陈设最耀眼的是众多获奖牌匾。刚从工地赶回来的董事长刘庆晨穿着一双旧布鞋。市经贸委副主任王春晨对记者说：“老刘可简朴了，我们跟他一块儿出差，连瓶矿泉水都喝不上。”据介绍，公司的围墙竟然是老刘买来民房拆迁后的废砖，亲自带领工人砌起来的。

　　三征是营口市第一家改为股份合作制的企业，也是第一家成立股份有限公司的企业。由于理顺了产权关系，使所有权和劳动权统一，极大地调动了职工工作的积极性。同时，由于股东人数较多，为了防止权力分散，议而不决，公司坚持高级管理层控股，前十名股东持股比例占公司总股本的75％左右，有利于使决策、管理、监督机制相互制衡。

　　依靠这套科学、高效的内部运行体制，公司取得了快速发展。1997年改为股份制后，到2002年产值和利税分别达到4.5亿元和6120万元，增长了近20倍和28倍。

　　联想起以前参观过的一些国有企业，像三征这样作风朴素、讲究实效、体制通顺的民营企业究竟具有哪些优势，也就不言自明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民营企业没有花国家一分钱，完全是自主筹资发展起来的。

　　在著名的盼盼集团参观时，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这家企业的生产效率。一间生产车库自动门的车间，面积达5000多平方米，拥有一条亚洲最长的186米的自动化生产线，每天可以生产2500平方米的聚氨酯板，而全部工人只有14个。这样的生产效率对许多人浮于事的国企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而这样的车间在盼盼工业园里有十几个。

　　对于营口市政府而言，要想摆脱经济、财政、税收上的困境，除了大力发展民营企业以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因此，在促进民营经济发展、为民营企业提供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上，营口市政府可谓不遗余力。

　　市委书记孟凡利说：“这几年的实践使我们认识到，在区域经济的激烈竞争中，哪里的环境优，哪里就有吸引力，人流、物流、资金流就向哪里集聚。”营口市先后制定下发了《加快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的意见》、《保护百强民营企业的暂时规定》等8个文件，2个补充规定，消除了限制民营经济发展的不合理的条条框框，使企业可以放手发展。

　　从1999年开始，营口市连续5年在全市开展了改善和优化环境工作。市级政府的审批事项从原来的1573项减少到290项。市级领导同志带领有关部门负责人到企业现场办公，及时协调。仅去年一年就召开现场办公会50余次，解决了160多个问题。在营口市政府的一份材料里，记者看到这样一句话：“谁有潜力就发展谁，谁有贡献就扶持谁”。正是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营口的民营企业才能充分发挥自身优势，获得了跨越式发展。

　　营口的发展证明，国有经济比重偏大，机制不活是制约经济发展的关键问题，把这一问题解决好，使民营经济得以快速发展，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就会事半功倍。来源：人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