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海

　　今年11月25日，是文坛泰斗巴金先生百岁华诞。全国各地在举行一系列活动祝贺。巴老是文学泰斗，更以他人格的魅力使无数人向他致敬。

　　我们这一代人受巴老影响最深。我们少年时代还没有接触过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开始读文学作品是《水浒》、《三侠五义》之类，小学5年级读的第一本现代小说，便是巴金的《家》，这也是上世纪30年代影响广泛的一部小说。少年时代还远远不能理解鲁迅的《阿Q正传》。《家》影响了一代人，那就是反封建，当然能吸引人还是它有的艺术魅力。记得我家附近有一家很小的租书店，店主对巴金的小说租费要高，读了《家》，接着是《春》、《秋》；到《新生》与《灭亡》已是我自买的了。虽然《灭亡》带着无政府主义色彩，但在那备感压抑的年代仍是反复读过多遍。

　　我读到巴金的《写作生活的回顾》。其中写道：1932年的“夏天来了，我的房间热得跟蒸笼里差不多。我的心像炭一样燃烧起来……在这时候我却忘掉一切地把头俯在那张破旧的书桌上。”在他终于写完长篇小说《雨》以后，“才开始我渴望了许久的北方的旅行。住在青岛一个朋友的山中宿舍里。”

　　1978年我给巴老写了一封信，问他“青岛朋友”是谁？“山中宿舍”是哪里？很快收到了来信，很短，我有些失望。是便笺似的一页纸。很简短的几十个字，说：当时住在福山路上沈从文的宿舍里。这简短的几十个字后面，又写了一句：还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写信来问。使我又宽了心。又去了一信，问巴老1932年以后还来过青岛吗？住在哪里？果然，他又回信了，说1950年全国文联组织原生活在“国统区”的文艺界人士到老解放区参观。上海的文学家艺术家组织一个团到山东解放区参观。巴金、李健吾、周小燕等人参观之后到了青岛，住在中山路的招待所里。

　　巴金的信使我回忆起，1950年确然有上海文艺界人士来青岛，住在中山路2号交际处———以后那里曾是青岛市委办公楼，现已拆除了。我记得周小燕曾到当时在青岛的华东大学艺术系参观，当时显然不知道巴金与她同来青岛，接到巴老的信后，又向李健吾先生写信，向沈从文先生写信，去北京拜访了沈从文先生。巴老、沈老可以说是终生不渝的好朋友。

　　沈从文回忆，巴金来青后的时候，他住到了青岛大学校内，把福山路宿舍留给巴金住。巴金在这里创作了小说《爱》。当时沈从文的妹妹岳萌在青岛大学外文系读书，沈从文与沈岳萌兄妹二人陪着巴金游青岛，从福山路沿石阶小巷走到海滨，一直去到太平角。以后几次读到巴金、沈从文二人谈彼此友谊的文章。

　　前年去上海，想通过文艺界我的一个同代人去谒见巴老，但他说巴老住医院许久，是不见外人的。但他带我去淮海中路参观巴金旧居。上海对名人住过的地方分为纪念馆、故居、“在此居住”三种形式，淮海中路巴金旧居是后一种。墙上嵌着一块石碑、镌刻着：“著名文学大师巴金，1937年曾在此居住。”巴金的《秋》是在这里创作的。

　　想上世纪30年代，巴金的《家》使无数青年人开始冲破封建牢笼走向新生，说是小说《家》，而家是宣言书，这些人中又有许多走向了社会主义革命。“文革”后，巴金又以不说假话而受到也许并不爱好文学的人们普遍尊敬。虽然，巴老已有几十年不写小说了，而他文学泰斗的地位是永存的。

　　去年今日纪念沈从文百年诞辰，不过沈老已过世了，今年祝贺巴老百年华诞，他还生活在人民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