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住季节的尾巴 |
---|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25日08:49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
胡修江 上海的朋友写信说:现在是丹桂香里,烟雨江南;虽然是一层秋雨一层凉,我还是扯住季节的尾巴,又穿了一天的旗袍。 我见过江南的晚秋,在秋风萧瑟、秋雨蒙蒙中,总有那么一两抹亮丽的色彩,像万里碧空划过的一道彩虹,耀眼而鲜明。农历的九月,北方的桂花早已香消玉殒,只有翠绿的叶子还在证明着曾经有过的多彩生命,而在南方,它却偏要执著地等待众芳摇落之后,才狡黠地露出蓄藏已久的笑靥,回报给人们一个莫大的惊喜。白居易说“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走在北方的大街上,虽然是凄风冷雨,我还是从朋友的来信中感觉到一丝的温暖,也仿佛嗅到了秋天的尾声里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这幽香散散淡淡的,弥漫在秋日的长空,我也仿佛看到,那悠长的雨巷中,一袭旗袍掠过,惊鸿一般,留下丁香般如梦的记忆。 今年的雨水特多,我经常撑着雨伞,走在铺着花绡纹方砖的人行道上,呼啸而过的汽车溅起阵阵的水花,瞬间消散又瞬间聚拢,冷漠,凄清,冰凉。青岛的十月,已经拉开了晚秋的序幕,晚秋的青岛,秋阴不散,轻霜飞扬,却无法找到“留得残荷听雨声”的静谧与悠然,只有澎湃的涛声,在诉说着雄浑与苍凉。我对学生说,十月不是文章高手,学生茫然,我说,因为十月不懂得过渡。它好像是一位激情万丈的诗人,具有跳跃的思维,喜欢大喜大悲,大开大阖,具有强烈而充盈的现代意识。不是吗,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丽日融融,一夜西风起,马上就天高日晶,寒意阵阵了。夏虫秋草,早已不知逃往何处,只剩下匆匆忙忙的行人,缩紧脖颈,裹紧单衣,不知所措地往家赶。 于是,就像我的朋友一样,许多人也都伸出双手,想扯住季节的尾巴,挽留住那份温暖、那份美丽。从这个角度说,生活在乡间的人们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和自然贴得是如此之近,甚至可以收藏一个热烈、感性的季节,收藏起他们的声音和色彩,或者挂在自家的院墙上,或者存在自己的床底下。《诗经·七月》里不是有这样的话吗:“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也许某一个月色如霜的晚上,这躺在床底的小虫会禁不住唱上一曲,唱给睡在上铺的兄弟,这不是对季节的最好挽留么? 都市的人们就没有了这份幸运,因为都市从一开始就是远离自然的,钢筋水泥构筑起一个个封闭的空间,也就隔断了一种畅快的呼吸,秋风来临时,世界也就变得愈加的狰狞,躲进小楼成一统,能不出门便不出门了。扯住季节的尾巴,也成了一种奢望。夜空闪烁的星辰,夏虫唧唧的鸣叫,甚至头顶那轮滑滑的明月,都被压缩成了文字与画面,以一种异样的方式进入人们的视野。诗情被折进大衣里面,只在季节轮回,风雨晦明之际,才突然意识到一种本色的真诚,感叹道,好久没有见到月光了。 扯住季节的尾巴,其实就是保留住精神的一方原野。柏拉图说“你的红颜只有短暂的时光”,先人们也声声悲叹“何草不黄”,草木一秋,人生一世,看似千差万别,实则殊途同归,草是“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人也是“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所不同只不过草木无情,人为万物之灵罢了。对于生命的向往与留恋也就成了人生最大的主题,叩问命运的大门,需要心底对于生命的珍重与虔诚。生活在都市的人们,你有自己的天空,有自己的原野,有自己的生命吗,你是否也渴望扯住季节,让它缓步慢行呢? 这时,我真的希望那些行人能够停下来,在风雨中抬起头,去看看还停留在枝头的树叶,还在秋雨中瑟缩的小黄花,或者,还坚持着穿着旗袍在晚秋里悠然散步的美丽的女子。那是一道永恒的风景,永远的眷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