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黔在线讯当今书法在形式和技法上的丰富变化在历史上是少有的,它正体现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开放程度和人的想像力、创造力的恰逢其时的有效发挥。但是,繁荣背后也潜藏着一些隐忧:重形式轻内涵、重技法轻精神、重制作效果而轻书法本质元素……有人就撰文宣称:书法的“字外功”与书法创作无关。如果照此理论,书法就真应该成为一种工艺,而与艺术绝缘——而这不正是在降低着书法的品格吗?

　　好在坚守书法艺术精神的仍大有人在。有可尊敬的长者,有正处创作盛期的中年人,也有思维敏捷、勇于实践的较年轻的一代。马宏明未到不惑之年,应该属于后一类人群吧。

　　书法同样需要“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有“气”之书法,始称得上神采奕奕,富于美感。而“养气”之法,莫过于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此不易之理也!马宏明爱书、聚书、读书,在他不大的居家里,书籍“霸占”了最大的空间。书画、文史、文艺理论等方面的出书信息他常能及时了解,时常出入书店又使他能随时携回这方面的书籍。这些书,他有的泛读,有的精读。开卷尚且有益,何况他是怀着浓厚的兴趣来读。因而,我时常在与他的谈话中惊诧于他的记忆,他不仅对某些书画家的师承、著述、所处年代、籍贯、代表作品等十分谙熟,就是对他们的趣事逸闻、生活细节也相当了解。所以有时我为撰写某篇小文而缺少资料时,常常求助于他。

　　读书既可“养气”,又可增加对艺术的鉴别能力,提高眼界。书画家们总爱自谦地说:“我是眼高手低。”其实,这是自负,天底下哪有眼低手高的!苏东坡说:“我虽不善书,晓书莫如我。”正与上面那句话同出一辙。宏明因为读了很多书,因而对艺术的品鉴能力不断提高,他也时常感到“眼高手低”。不过,宏明的“眼高手低”不只是自负,他也确实感到了不足,感到了与古人,与大师,与今贤的距离,明乎此,自然就找到了向上跻攀的路径。

　　除了向书本学习,马宏明同样注意向前辈学习,向同道学习。在他15岁左右的时候,他就拜在了书法大家陈恒安先生门下,陈先生的渊博学识,风流文采,精湛书艺给马宏明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至今,宏明端严的执笔方式,大篆、简帛书等书体,都在继承着恒安先生的风格。而留心文史、品鉴书画的喜爱则是亲承恒安先生謦咳的结果。马宏明还曾向黔中老书法家何龙昌先生学习书法,龙昌先生不仅要求宏明作书力追雅正,而且以其淡泊自适的性格感染着宏明,“转益多师是吾师”,宏明还向许庄叔、章光恺等先生问学,向黄源、刘锦、戴明贤等老师请教。即使是同辈书友,只要他们在某种书体和某方面的学识上有自己的长处,宏明也总是乐于与之交流切磋,取长补短。

　　宏明写得最多的书体是大篆。如前所述,他的大篆取法于陈恒安先生。恒安先生的大篆用笔凝练,既富金石味,更具书卷气,而其结体与布局的错落有致,又极富现代装饰意味。大家的面目易学,而其底蕴却是很难达到的。宏明同意我的看法,并以其大篆作品表明了他师承中的取舍,浑厚而朴拙的面目虽然接近恒安先生大篆,但减弱了装饰意味而强化了“写”的线条。这正是苦心挖掘内涵的结果。如刊载在《贵阳百年书画选集》上的他的大篆对联作品,用笔沉凝而松秀,以含忍之力写苍古之钟鼎,精蕴内敛,颇耐品读,写大篆作品的一大难处还在于对古文字的知识,宏明对此用功颇深。他写大篆时,十分严谨,从不臆造,因而使其大篆作品除了在艺术上美观外,在学术上也站得住脚。

　　宏明爱写的另一种书体是竹简,像《居延汉简》、《长沙走马楼三国吴简》、《武威医简》、《云梦秦简》等,他都反复临习,由于竹简与帛书、汉代砖瓦文字时代接近,气息相通,因而在竹简书法中参入帛书、砖瓦文字可使其丰富而生动。宏明对长沙马王堆汉墓帛书以及大量的民间砖瓦文字大量临习,对取法这类文字而取得成功的今人也十分关注,用心揣摩,如对王镛先生研究砖刻文字而熔铸出自己浑朴率意、大巧若拙的书风就十分赞赏,经常将其作品集置诸案头翻阅,以启迪自己的才思。宏明的简书,古雅而富激情,看似不经意写就,实则反复推敲,琢磨再三,而竹简和帛书中的一些字的特殊写法,他往往能记得很牢,施之于笔端。这些面目新异的字体对增加其书法中的陌生艺术效果取到了很好的作用。

　　隶书是宏明最早学习的书体。宏明学隶,临习《石门颂》、《张迁碑》、《乙瑛碑》、《西狭颂》等汉碑。在随何龙昌先生学书的一段时间,他也能写出一手颇似龙昌先生的厚重浑穆的隶书。近年来,宏明作纯正隶书较少,偶有所作,也往往“左右逢源”——或旁参简帛书体,或加入些许篆意。宏明对隶书的这种写法,其实是顺应时代审美需要的。从清代以来,写纯正汉隶的已不多见了,如清代写隶书的名家陈鸿寿、郑谷口、何绍基、金冬心等,都是或取行笔,或参草意,或自出机杼。延至今日,隶书的这种花样翻新,也正是有其自身规律可循的。

　　作为运用最为广泛,也最易抒情表意的行草书体,宏明一直都在不懈地探寻着。他的行草书,既学古人,也学今人。古人中的苏轼、黄山谷、王铎、黄道周、张瑞图等他临习过;今人他则既直接师承恒安先生,又广泛吸纳一些有成就的书家的成功之作。对黄宾虹与林散之两位书画大师的行书与草书,他十分仰慕,搜罗了他们的许多版本的书法集,或临或读,心摹手追。虽然他的行草书略逊于他的大篆和竹简,但其碑帖兼容、锐意求新的特点,已在近期书作中见出端倪。

　　宏明亦喜篆刻,他治的印章,线条浑穆劲挺,构图平中寓奇。他对用刀颇为讲究,力求要在篆刻中体现出刀笔挥运的酣畅效果来。由于宏明擅篆书,故而治印便有了一个很好的基础。他于篆刻也是广泛涉猎,秦汉玺印,明清篆刻,近人吴昌硕、陈师曾,现代来楚生、沙孟海,乃至今人韩天衡、王镛等,都是他取法的对象。宏明还喜收集印章石,他对各种印石的品质与性能亦相当了解,因而,刻何种风格的印用何种印石,他往往能把握十分到位。

　　除了书法篆刻创作以外,宏明还写了很多书画赏评类的文章。如他写的介绍陈恒安先生书艺的多篇文章就发表在《书法报》、《贵州日报》、《当代贵州》、《文化广角》等报刊上,对宣传和介绍恒安先生的书艺取得了积极的作用。他写的纪念何龙昌、章光恺的文章,既准确地概括了其书其画,更深带感情地描述了两人的独特个性和高尚人品。他还撰写了介绍清代书法家罗文彬、近代书家曾熙以及今人黄源、谭涤非等人的书画艺术的文章。他的文风朴实而缜密,特别擅长抓住一些细节来凸现其人其艺。因而,读他的文章,你总能得到一些切实可靠的资料和信息。

　　文如其人,艺如其人。所以,当我写这篇小文时,“朴拙、古雅、浑厚”这几个词汇便浮现出来。自然,它不代表宏明已完全具有了这些艺术风貌,也不代表宏明仅仅具有这些艺术风貌。但是,作为其最突出的个性特征,作为宏明一个阶段的书艺追求,我想大致如是。

　　作者：何怀德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