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峤

　　有报道说，一家在四川某地投资的著名跨国公司在确定投资目标的时候，首先要求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即企业落地后，“当地的小鸟到那里去？”如果拿不出有说服力的论据和保护措施，他们便不签这个协议、不开工建设。

　　这家公司认为，如果企业的环保水平达不到要求，从长远来说，要影响企业的效益乃至生存。

　　赚钱是企业的天性，跨国公司也不例外。这家公司自己的说法，验证了他们重视环保的惟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投资人，或曰产权归属清晰的投资体，始终关注的就是投资者的利益，任何投资行为，他们都要谨慎行事，包括项目的环境标准。他们知道中国开始重视环境保护，中国的环境法律正在健全，所以，他们不想拿自己的钱在这个问题上冒风险。

　　我市沿海海岸线的下一地段，曾有大片茂密松树林的覆盖，但在上个世纪一段流行“承包”的时候，短短几年工夫，凡是成点材的松树都被砍伐一空，原因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海水养殖所用。如今，那里只留下了稀疏低矮的部分“爬地松”，为这一名闻遐迩旅游度假胜地的开发建设留下了不尽的遗憾。人们可以在短期内建起高楼大厦，却难在短期内让平地长出一片生态林。尽管目前那里又重投巨资进行绿化，但是，可以说，几十年内，都难现当年的绿色风姿。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且无人对此负责，原因只有一个，短命的承包方式和急功近利的短期行为。实践证明，产权不清、不稳的结果就是，它不仅不会有长效的人力、财力、物力投入，而且会产生极大的破坏性。

　　到欧洲旅行，相信许多人都会有同感：经济社会高度发达，但那满眼的绿色更令人艳羡，不仅山区，平原地带也是茂密的森林绵延不断。

　　并不是造物主偏爱，也说不上欧洲人就是比我们喜欢树，因为中国人历来讲究风水，热爱自然的热情绝不比外国人差。答案也只有一个———产权和由此产生的责任和后果。

　　以我们的经历和观察，对绿色破坏最严重的时期，并非完全是过去的战乱、“大跃进”和“大炼钢铁”，也不是“文化大革命”，恰恰是上个世纪那个致富热的年代，那破坏达到了历史上从没有过的纵深，许多历经战乱而逃脱厄运的林木，最终却未能幸免。这绝不是说致富有什么不好，而是说，致富的冲动，加上短期行为，会形成惊人的破坏能量。

　　甭实地考察，仅从电视画面上就可以看出来，在一些报道农牧民致富的镜头里，不仅没有什么树，那草地也瘠薄得几乎绿色难辨，但那牛羊的密度，却是惊人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土地、草场不是自己的，“不啃白不啃”。即使有所谓的承包，如果承包期短，或者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当地政府或机构可能随意改动，那农牧民绝对是“过了今天不管明天”。这不能责怪农牧民。阿尔卑斯山周边国家，在墙壁一样耸立的丛林簇拥下的山麓牧场，多是和我们这里差不多的极普通的自然生长的青草和车前草、蒲公英等组成，那如茵绿草地不露一点黄土，牛羊三三两两、懒散悠闲、密度很小，绝看不到那种成群结队的掠食、践踏现象。合理的解释只能是，自己的草场，当地人懂得如何低成本、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的确有一个法律不全、执法不严、环境意识差的问题，但是，以我们多年的观察为依据，可以斗胆断言，我们所面临的绿色问题的根子，就在产权归属不清这一要害问题上。只要这一核心问题不理顺，由此衍生的财产占有、支配、使用和处置，就会麻烦不断。

　　的确，我们不能绝对肯定，产权明晰以后就不会出现破坏绿色的现象，但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逻辑关系就是，只有在产权明晰、并真正长期稳定的基础上，才不会出现个人的短期行为，以及“国有公有集体”徒有其名、无人负责的现状。只有到那时，人们才会用自己的身体，或者法律，拼命去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只有到那时，公有财产权的保护，法律才会真正地起到作用。而那时，执法的成本也必将大大降低，所谓“法不责众”的现象就难以普遍出现。

　　十六届三中全会决定了关于建立归属清晰的现代产权制度的内容，为我们指明了方向。可以说，在这个问题上，哪里认识到位，落实得坚决，落实得彻底，哪里就不光是经济发展，同时也会带来一片葱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