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中的服饰意象

“花儿”中的服饰意象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01日06:43 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李璘　　华梅关于人类服饰文化学的理论架构中，包容了服饰民俗学。从民俗角度着眼，服饰“显示最广泛的大众文化，记载民俗轨迹，续写民俗新篇”的相关论述尤其精到。她的理论，能够在包括民间歌谣在内的多种民俗事象中得到反证。　　“花儿”是流行于大西北部分地区的独特民歌，分洮岷“花儿”和河湟“花儿”两大流派。　　在洮岷“花儿”涵盖的民俗事象中，服饰的表现虽然是零散的、衬托的、含蓄抑或是模糊的，但如果找到其间的连接点，所得服饰的形象及文化内涵，都会展现清晰的状态。　　鸦乌沟嘛艾花儿滩／想你哭了十五天／眼泪擦在袖口尖／入伏天气晒不干　　思念情人“哭了十五天”，擦在袖口尖的眼泪之多即使入伏天气也“晒不干”。几近浪漫主义的夸张所表达的是感天动地的痴爱。读宋词，有感于李清照“泪湿罗衣脂粉满”（《蝶恋花》）及陆游“泪痕红鲛绡透”（《钗头凤》）的千古绝唱。细想之，词中所及女性皆在“上流”社会，她们有罗衣，有脂粉，也有丝帕，而贫困地带的劳动妇女抹汗也好，拭泪也罢，也只能自捉袖口而为之。　　园子角里苦根儿菜／一心奔望我连儿来（“连儿”是对情人的昵称）　　我连儿穿的蓝布衫儿／左缭右缭一朵花儿　　你是青花缎的纽门系（读xi）／缝在我的衩口里／把你晚上解开早上系（读ji）／羞者阿么（怎么）开口哩　　绿膝裤嘛红带带儿／我连儿长成一朵花儿／插在我家瓶瓶儿里／早晚看见魂影儿哩　　弯弯脚嘛高纂纂／魂影儿缠了你三年／多早（几时）才缠到我跟前　　这四首“花儿”中所及“布衫儿”、“纽门儿”、“膝裤”、“弯弯脚”、“高纂纂”几乎囊括了洮岷地区汉族妇女传统服饰的全部。　　岷县一带称女性外衣为“布衫儿”，圈领、右衽，开襟处被称为“衩口”，钉纽门儿即纽绊五对，前肩的一对最显眼，领口的一对最贴身。地方歇后语中有“肩膀的纽门儿———头一颗”，用来比拟受宠者。“花儿”词中有“把你缝在领颌儿里，走动常在一搭儿哩”，用领口纽绊的贴身，以喻情侣的贴心。　　膝裤用布料或者丝绸缝制，夹层，呈长方形，包裹于小腿裤外，接口朝向侧后，上下用系带扎定。少妇以“绿膝裤红带子”为时尚，中老年妇女则着黑色膝裤并用黑色带子扎系。　　旧时缠足，以瘦小的“金莲”为主流，而洮岷地区却流行形如新月的弯弯脚：拇指上翘，其余四趾下折于足底，成形后便呈前弯状。　　高纂纂即高髻。依旧时习俗，幼年女孩梳两条小辫垂于两鬓，待嫁姑娘梳独辫垂于后背，婚配后则绾结纂纂。上世纪三十年代，范长江、顾颉刚、王树民先后考察过这一地区。范长江称这种妆饰为“高髻弓鞋”，顾颉刚称这种发型为“云髻”。他们认为这些都是“明代时俗之遗迹”，是明初西征军屯驻与江南移民的证据。有人还考得膝裤是明初江南妇女的服饰。　　一种妆饰，几乎是五百年一贯制。究其原因，恐怕在于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自然经济，有顽强的自我运行能力。　　辛亥革命后，边远地区除男人们剃去辫子之外，不过是长袍马褂变成了青衣小帽，传统的民间女装几无改变。抗日战争期间，流亡机构和人员纷至沓来，新潮人物也露脸街头，烫发、旗袍、短袖的“时髦太太”尤其引人注目，尽管街巷儿歌讽其为“火烧的头发吃娃的嘴，捞鱼的胳膊过河的腿”，毕竟给山城带来了生气，岷县城镇女性的剪发便是在那段时间出现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人人追求进步，男性青年们竟然喊出了“抓紧辫子，团结刷子（剪发）、打击铁饼（高髻）”的择偶口号。　　天地悠悠，岁月悠悠，时至今日，流行了五个世纪的高髻弓鞋、大襟右衽的女性形象已消失殆尽。　　诚然，这是时代的进步，但经历过那个时代的成员，也难免保留隐约的怀念。在民歌的堆积层面中去寻觅过去的印迹，或许能让阅历如我者感受到几分甜美。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12月01日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