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涛

　　前年夏天，妹妹中考。考试那天，老师忘了交待考场规则，妹妹在作文里写进了自己的名字，被扣了好几分。本来，就算被扣分，她的总成绩还是全镇第一，可偏偏有一位教师子女，因为政策加了分，就比妹妹多了1分，这样，全镇惟一一个的到重点中学一中读书的名额就与妹妹失之交臂了。

　　最失落的是父亲，他一直希望我们三兄妹跳出农门，可惜我和大哥都没有考上大学，现在，连最后一个希望也要破灭了。思索了半天，父亲说：“听说二中现在的杨校长是我以前语文老师的弟弟，而且杨校长那时是我的同学，明天，我就豁出老脸走一次‘后门’，上不了一中上二中。”

　　没想到父亲出师不利，第一次去，杨校长就拒收他带去的土特产，说不能招这个学生。还说不特招女生，女生成绩不稳定，爱打扮、谈恋爱，容易分心。父亲回来说，校长是不是嫌礼送得太轻了？于是，他一狠心，用一个信封装了两千块钱，悄悄地给校长送去，想不到又被校长退了回来。

　　父亲还是不死心，那一天，他又早早地骑车去找校长了，可是等到天黑也不见他回来，我们等得心慌意乱。熬到第二天早上，父亲终于走着回来了，一只手上吊着绷带，衬衫上还有几点血迹。原来昨天他骑车时，山路前方突然掉下一块大石头，飞驰的自行车猛然撞到石头上，翻了，他被摔得老远，昏了过去。幸亏路人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了医院。父亲的左手摔折了，医生给他打了石膏，他怕家人惦记，过了夜就出院乘汽车回来了。

　　母亲看着“伤兵”模样的父亲，心疼地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好好休息。”“不行。”父亲斩钉截铁地说，“我要赶紧去找校长，再求他一次，不然招生时间过了就不好办。他不肯帮忙，估计还是钱不够，我跟朋友借了些，凑上五千块，试试行不行。”妹妹听见了，从屋里奔了出来，眼圈红红的，闪着泪光，她哭着说：“爸，你不要去了，走后门读重点学校不算我的本事。我就不相信，读普通中学我就考不上大学！”

　　父亲听了，用没受伤的手拍拍妹妹的肩膀，“傻瓜，爸这点儿伤算什么？做父母的总希望尽自己的力量，为儿女铺平道路，让你们少一点坎坷。不是说普通中学不好，而是说重点学校有更好的校风，老师也更好，考上大学的把握也更大一点。等考上了大学，你不用在家种地了，有自己的本事，日子比爸爸过得轻松就好。”说完，父亲转身走了，仍旧走到村子2公里外的公路上去搭汽车。

　　校长见了父亲，非常惊讶。当他得知父亲受伤的经过后，连连点头：“你今天什么都不要说了，你的女儿，我收下了。”

　　父亲大喜过望，立刻拿出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诚心诚意地表示感谢。校长看也不看就挡了回去，他一脸的郑重：“我不讲这一套。今天我不是念你跟我哥的关系，也不是念你是我同学，就看你这样一个父亲，我相信，你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会走后门的父亲终于打开了一扇心门。

　　《江南时报》 (2003年12月07日 第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