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城市人开始喜欢有乡村气息的东西了。于是出现了一些以布衣为招牌的时装。街头巷尾的饰品店都在卖那种成串的红辣椒，玉米棒子，还有大蒜和西瓜，做得极其逼真，连土豆上的泥土都有。很多商店买了去装点门面，情调十足……可是毕竟是假的，嗅不到任何属于蔬菜的气味。

　　照我说，不如去看看菜市场吧。露天的那种。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地方了，随便一处居民区都找得到。卖的都是田地里湖海里的事物，应当算是最贴近乡土的地方了吧。然而谁都知道那又是最最市侩伧俗的场合，它直接与基本的生活需要挂钩，一点点浪漫气息也没有。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积着污水，白菜叶和死鱼烂虾被随意地丢弃在一边，那腐败的颜色叫人不愿多看。还有散发出奇怪气味的大铁笼，许多鸡挤挤挨挨地关在里面，扑棱着脏乱的羽翼，叫得让人心烦。诸如此类，真的是与情调无关啊。

　　可我就是喜欢从菜市场走。一路看那些蔬菜瓜果五谷杂粮，它们以散乱的姿势躺在各个摊子上，丝毫没有超市里的那种整齐和洁净。然而这在我看上去很舒服。那些青绿的叶片，红红黄黄的果实，油润饱满的米豆，还有活鱼闪闪发亮的鳞鳍，都在张扬着一种真实自然的美好。这是生命中拿来作底的东西，不虚伪不做作的，所以有着无与伦比的生气，将它们规规矩矩地摆到货架上反而是一种束缚。只有在这最平常的市井里，它们才能凸现出本色。这样真正朴实乡土的气息，倒是一种另类的诗意。

　　也有卖花的。玫瑰，康乃馨，剑兰，勿忘我，用塑料桶盛着。有人来买，就用草绳胡乱扎成一束，一点都不讲究什么包装艺术。可是那些花朵，它们多么好看，那样肆意地开放，像极了纯朴的山野女子。是不是因为这里是菜市场的缘故？就连原本感觉弱不禁风的鲜切花，都沾染上了这种蓬勃的活力。它们看上去很快乐，所有自由奔放的生命，都是快乐的。

　　于是我在回家的时候仍然选择有菜市场的那条路。慢慢地走过这一片人间烟火，我觉得很温暖。一只蛤蜊喷出水来，溅湿了我的衣袖。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