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太：我去年想过去当和尚(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08日09:51 广州日报大洋网

　　专门为“打工仔”打官司的律师周立太曾经是个新闻人物。当记者在律师论坛碰到他的时候，这位“打工仔的保护神”却滔滔不绝地向记者“诉苦”。

　　说到动情处，这位一直坚强的重庆汉子禁不住哭了，被评价为是“全国最有名的律师，但也是最穷的律师”的周立太，在多年为伤残工人、下岗职工等讨还公道的路上，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辛酸。而就在记者采访周律师的时候得知，他的律所的电话刚刚因为没交电话费而被停机了。强势力量的压制、家人的不理解，甚至是伤残工人对他的背叛，都使他不无感伤地说出一句“我走的人生路，每一步都很难。”文／记者李钢图／记者谭庆驹

　　手头有3000件工人权益案件

　　记者：周律师，您是受到广泛关注的律师，那您现在在忙些什么？

　　周：我在2001年开办了一家以我的名字为名的律师事务所，总部在重庆，但平时都忙碌在全国打官司。目前手上有3000多个涉及工人权益案件以及1000多个行政案件，这些案件涉及全国26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内容涉及工伤、企业不办保险或者无故开除工人等。我从内蒙古的小法庭到最高法院都去打过行政官司，对此的感觉也就非常深。

　　断手赔偿从3.3万涨到20多万

　　记者：您长期为弱者打官司讨公道，这么多年下来您的感受如何？

　　周：我从1996年开始代理打工仔的案件，这段经历让人感到笑不出来，哭不出来，这些案子可以说是把我给搞苦了。

　　对此的感受可以从正反两方面来说，一是欣慰，一是辛酸。我在1996年5月1日到深圳后，先后代理800多个外来劳工的工伤赔偿的案子，其中有600多次代表伤残劳工把政府部门告上了法庭。虽然早在1993年深圳人大就制定了工伤保险条例，但是深圳某些区规定只按1993年的标准来赔，断一只手赔3.3万元。正是这600多次诉讼改变了这一规定，深圳3年前撤消了那些规定，现在断一只手要赔偿大约20多万元。

　　被称“非法执业”并两次败诉

　　记者：那你的辛酸呢？

　　周：在打这些官司的时候，只有那些没手没腿的工人站在我这边，而我所要面对的却是处于强势地位的政府部门和有钱的财团势力，就有人说周立太的出现严重影响了当地的投资环境。我面对着很多威胁，如曾经在1997年连律师执照也没收过。我周立太能站到今天，新闻媒体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否则我早就栽进去了。我认为当事人通过诉讼来解决纠纷，应该是一种社会进步的表现，我不支持工人闹事。2001年8月，发生一家韩资工厂的56个女工被搜身案，我是这56个女工的代理律师。在那以后，有关部门就发了一个通知，称我是非法执业。我又告他们，结果被两级法院判败诉。

　　为废除一个违法规定费尽周折

　　记者：之后呢？

　　周：2001年6月4日，我在重庆开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这个律所把我搞惨了。2001年，重庆市劳动局规定工人在遇到企业不买社保的情况下，不能申请劳动仲裁，也不能提起诉讼，而且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还将此文件，转发各区县法院要求必须执行。我当时有100多个当事人打类似官司，仲裁委和法院都以此为由而判败诉。

　　怎么办？2002年5月1日，我以公民的身份，向重庆市政府提出撤消该规定，理由是该规定明显违反国务院的劳动条例相关法律，剥夺了公民的诉权。但没有结果，于是我向重庆市第一中院起诉，状告重庆市政府，告其行政不作为，但法院认为该规定是抽象行为，不予受理。接着我又向重庆市高院告，也以同样理由不予受理。后来媒体报道后，才在人大的介入下得到解决。

　　最伤他心的还是打工仔

　　记者：为这些群体打官司究竟有多难？

　　周：举例来说，一个人工伤从鉴定开始，要1074天也就是差不多三年时间才能得到结果。首先要确认工伤，然后才能通过劳动争议仲裁、一审和二审直至最后执行。老百姓打官司是胖的要拖瘦，瘦的要拖死。

　　我办这些案子有很多风险，也是一言难尽。有时政府和老板不理解我，可是那些劳工让我也感到又可怜又可恨。在深圳期间，我共收留了150多个没手没腿的工人，这些人要打官司，首先要解决他们吃住的问题。因为他们交不起律师费，双方就有个协议，对方在我这里吃住，等到打完官司，再支付律师费。但是可恨的是，打完官司后，大部分人都跑了。他们在求我为他们打官司的时候，有人跪下磕头，称我是他们的爷爷，可是执行完后就跑了，在官司期间的生活费用都是我来承担。

　　我在深圳租了一栋房子，最多的时候收留了40多人。可是大部分人都跑了，1999年快到春节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叫张大云的人，法院判决赔偿他20多万元，我想律师费可以拿到2万多元，至少可以让住在我那里的人过好年，因为当时的我在经济上已经是很困难了。可是最后他还是跑了，当天晚上我就喝了整整一斤半的白酒，醉死在深圳街头。（说到动情处，这位一直坚强的重庆汉子禁不住哭了）更可恨的是有些人居然用赔偿金来包二奶、嫖娼和赌博，但就是不付给我律师费。

　　60％的案件律师费被跑掉

　　记者：那遇到这么多逃赖律师费的情况，您还会继续坚持下去吗？

　　周：我从这些事情上感到，很关键的一个问题是怎么去提高这些人的素质和素养。我曾经给财政部、高院、税务总局、人民银行提建议，在案子执行后，法院应将钱转入律师指定的账号，由银行方面扣除律师费和税费后，再支付给当事人，这样律师也逃不了税。

　　我现在是进退不得，还只能进不能退，我的案件成倍增长，但结案的当事人中有60％不付律师费跑了。有一次去陕西开案，当事人跑了，自己支出了数千元的各种费用。就在昨天，律师事务所的几部电话因欠费停了。

　　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干下去，这同我的经历有关，我只有小学二年级的文化，当过兵，也打过工，非常了解这一群体的困境。

　　几任妻子也都不理解他

　　记者：那您有没有考虑过要转型，代理一些其他类型的案件呢？

　　周：转型？不瞒你说，我去年曾经想过去当和尚。当时，我的事业越来越难，又得不到家里的支持，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感觉，就萌生了这种念头。但想到手头还有事情要处理，要对很多当事人负责。我现在的成绩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来的，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外界评价我是全国最有名的律师，但绝对是最穷的律师，我已经离过两次婚，现在正在离第三次，她们都不理解我所做的事情，吃力不讨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