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董桥，一定要看《旧时月色》(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09日14:28 人民网

　　作者：张昌华

　　《旧时月色》（董桥著，胡洪侠编，江苏文艺出版社二○○三年十月版）

　　前些年陈子善编了一本《你一定要看董桥》，激起了读者对董桥的兴趣。那本书里的文章都是董桥的朋友、同道及研究者的文字，评介董桥作品的特色和艺术魅力，属于作品导读，显然是“读文”。我要说：看董桥，一定要看《旧时月色》，“读人”。

　　董桥其人何如？他的七情六欲所钟，他的兴趣嗜好所爱，他的煮字生涯乃至少年情怀怎样，一句话董桥是如何成为董桥的，知者恐不多。其因一是董桥向于自律，有学养而不炫夸，富英国绅士风度，二是他的一些自述文字星散在林林总总文章的夹缝中，读者见到的是断片，零珠散玉，故难识“庐山”。

　　《旧时月色》（董桥著，胡洪侠编，江苏文艺出版社二○○三年十月版），远别于董桥散文的其他选本，不仅收纳作者近年的新作，别致的是该书选编宗旨以“读人”为本，有种准“自传”色彩。以董桥人生之旅的行迹为经，南洋、台湾、伦敦、香港、内地，将“旧时”在不同历史时段、区域结交的人作纬，缀织一幅董桥人生“月色”画图。

　　旧时的往事难忘，月色的诗意撩人。笔者耐不住诱惑，潜入董氏的天空，去品味一番他那或朦胧、或朗润或清辉一片的月色。

　　南洋。

　　董桥生于福建晋江。一岁便到南洋，童年的花瓣都散落在椰林深处。其父是位读书人。他幼承庭训，与兄妹从小跟父亲临何绍基的字，读国文，学诗词，浸润书香。他与一般少年一样顽皮，考完试便扔下书包，与小伙伴们去吃猪脚面、喝椰子水，然后结伴骑车到处转悠。某日，他们到古庙去耍，大惊失色的是从古庙破木窗缝隙中看到他们不该看到的一幕：一个女人坐在床沿，那女人竟紧紧抱住庙里师傅赤裸的上身！

　　自喻是文化遗民的董桥，他那遗民的种子植根于南洋的土地。年少时，他师从父执亦梅先生习之乎者也，如沐春风。令他不能忘怀的是先生曾教他读一本《博物要览》，书中描写各种珠玉犀象，可珍可玩的雅品，每则仅三言两语，言简意赅。先生说这是教他学会用简洁的笔墨描摹眼前的景物，以后作文不致累赘。董桥反复诵读，默记于心。春雨润物，磨砺成今日犀利之笔，中外典故，信手拈来，相杂以出，调和鼎鼐，既得学者之趣，又有诗人之风。非但如此，董桥不惜耗费有限的钱财与大量的心血，毕生痴迷于断裂扇面、洇黄古画、竹雕的搁背、藏书票等五花八门的文玩，盖源于此。

　　台湾。

　　董桥读大学的地方。成功大学铸就他成功的阶梯。在台南成大校园，他与一般莘莘学子一样，勤奋而不乏浪漫。有时与学友们溜出校园上街吃宵夜，灌乌梅酒，不及爬回宿舍，已醉烂如泥，狼藉一片。大三那年寒假，滴水成冰，偌大的校舍空落落只剩下他们几个侨生，白天蒙头睡大觉，晚上当夜游神。一位侨生收到家中汇款，请大伙打牙祭。面对佳肴，董桥像“久违亲人雪夜相逢，满怀是辛酸的温暖”。他们酣饮，乌梅酒烘起了浓烈的乡愁离绪，潇洒一回又何妨？听说同学结识的歌女白媚，家藏甚丰，有陈半丁、黄宾虹等家藏字画珍品，还有沈寐叟的枯墨山水扇面，一睹为快大饱眼福……

　　董桥怀念六十年代的台湾，他觉得台北有点破旧，台南简直荒凉，台中显得苍老。又觉那时台湾的物质匮乏，但人情盈满，世风纯朴，礼数周致，连小摊贩的言行都如小学教员一样温文。更令他难以忘怀的是文人学者名满校园书香怡人。“雨冷，酒暖，书香，人多情”。他笑话他们校长阎振兴的名字俗不可耐，与胡适之、苏雪林、梁实秋不可同语，甚至连政界名人于右任、叶公超的名字也亦庄亦雅，感慨“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冒出来李登辉、陈水扁这些老土大红的名字”。董桥是苏雪林的学生，他还沐浴过梁实秋、台静农、林海音等文学老前辈的教泽或熏陶。小遗民在习习古风中长大。

　　伦敦。

　　这是董桥作研究生研究马克思和工作过的城市。尽管一度“壁炉里没有炉火，黄昏灯下有深秋的凉意”，他仍把足迹伸进伦敦大大小小的古道，领略英人民俗风情；更殷于掸拂图书馆藏书的尘埃，扩充自己的识见。凝重古老的英国文化陶冶了他的贵族气息，蓄养了他的绅士风度，这些风韵不仅融在他的作品字里行间，也塑造了他处世做人的人格和品位。尽管生活是清苦的，五镑钱淘回的旧钢琴，难奏响命运交响曲，冷摊上抱回的老唱机，唱不尽的是人生沧桑调，而陈年木雕书架上，站着的都是卷角破损的典籍。他一点也不寂寞，“美满婚姻把两个不同情节的故事编进一部小说里融成一个结局。”

　　香港。

　　冒险家的乐土，最初他难觅一只称心的饭碗，不得不“过着刻板而清醇的学院生活，亲近知识避免酬酢，生活在办公室、书房逼仄的方寸天地间。费时不久，他凭借自己的实力洞开天地，在此立足、生根，“发迹”，拥有令人羡慕的美差，在这块被人称为文化沙漠的荒原上耕耘，培植绿洲。把他的人生发挥到了极致。与此同时，他结识了启功、苗子等一批大陆的文人雅士，丰富了他的人生阅历和素养。最终养成心中“长剑一杯酒，高楼万里心”那一缕乾坤清气。铸就了一个有文人的情怀、学人的博识、书人的雅致、闲人的雍容的文化遗民董桥。

　　董桥说他是旧派人，窗竹摇影，野泉滴砚的光景挥之不去，尽管电脑吐字的时代到来了，心中向往的竟还是青帘沽酒和纸上风月。这是一个遗民的真实写照。

　　遗民的心迹应令我们关注，所以我仍然要说：看董桥，一定要看《旧时月色》。来源：人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