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剪花娘子”(艺术人生)(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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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10日06:49 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 ||
李亚蓉 许多年前的一天,我在北京王府井一家美术商店闲逛,忽被一张色彩艳丽,造型奇特的民间剪纸作品所吸引。这幅剪纸名为《剪花娘子》,当时,我如获珍宝。说来很巧。一天,我和北京师范大学的朋友在电话里聊天,无意中他提到陕西一位剪花老太太的事。“剪花娘子”?怎么这么熟悉的名字?我突然想起三年前买的剪纸,赶紧拿出一看,果然上面写着:剪花娘子。 就这样,我又着了迷,趁着春节放假,带上采风的所有行头直奔陕西旬邑县,去寻访“剪花娘子”库淑兰。 县文化馆的领导得知我要找“剪花娘子”很是高兴,库淑兰在当地有名得很。副馆长文为群热情带我一起去见老人家。 库淑兰住的地方叫富村,离县城很远,我们租了辆吉普车。一路上,文为群向我介绍了旬邑县的民间剪纸艺术成就,1993年文化部授予旬邑县为“中国剪纸之乡”称号;1998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旬邑剪纸展…… 说到库淑兰,文为群立即显出一种自豪感。他拿出一打照片说,这是他刚刚和省里领导带库淑兰参加香港“中国民间艺术节”照的。吉普车开到了村头。这村子整个是黄色的,是用土堆成的。我们的到来,立即打破了这里的一种寂静。听到村头的汽车声,从一间土房里走出一老汉,他弓着腰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们,文为群说这就是库淑兰的老汉。这老汉年轻时脾气暴得像个土匪,他这一辈子与库淑兰唯一交流的方式就是拳头和棍子。这的人并不把这种事看得太重,当地流传着这样的俗语:“打倒的婆姨,揉倒的面。”意思是女人不打成不了好婆姨,面不揉不好吃。 生活就是她的艺术 库淑兰听说北京记者来了,忙出来,拉着我的手,有种见了亲闺女般的亲切感,使劲儿把我往家里拽。这老人笑起来嗓门挺大,一脸没愁事儿的样子。我仔细看,她有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她的眼睛里透着一般80岁老人所没有的“灵光”。我被她拽进一间土房里,土房里没有什么生活家什,只有一张旧式桌子和一个像城里人用旧褪了色的旧沙发摆在那里,上面落满了灰尘。 迎面墙上贴着一组非常熟悉的剪纸作品《剪花娘子》,耀眼夺目,使黄土垒的四壁生辉。“这是库淑兰的剪纸原作《剪花娘子》,她死活要挂在家里不让任何人拿走。”文为群说。墙上的《剪花娘子》,身披花草,坐在莲花里,身边富丽堂皇,天上有鸟飞,地上有虫子走,星星、太阳、月亮样样全,简直包容了一个世界。 文为群介绍说,库淑兰老人自己会编歌谣,她的很多剪纸作品都是根据她自己编的歌谣创作的。她给《剪花娘子》还编了一段呢。 我想象不出,那漂亮的《剪花娘子》是怎样从这黑乎乎的土房里创作出来的。 难道她真成了“剪花娘子”? 库淑兰一辈子受尽了苦难。文为群指着不远处一片已经倒塌了的土窑洞说,她几十年来一直住在那里,嗨,命苦得很。近年她剪纸出了名,县上才让大队借给她现在住的两间房,比以前条件好多了。 库淑兰把台湾一家出版社给她出的画册给我们看。 这是一本装帧非常考究的画册,里面收集了库淑兰这几年的全部剪纸作品。文中也较详细介绍了库淑兰从小到老的生活和艺术经历。书中很多文字记载着她的传奇故事:1985年,库淑兰从邻居家回自己家时,不小心掉到深沟里,当时身上多处受伤,昏迷了40多天,家里人为她准备了后事。突然她奇迹般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大剪刀剪起花来。后来她逢人就说:“我掉在半空中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喊,接住她!接住她。”那些天她天天做梦,梦见一个身披花环的剪花娘子,还告诉她,你今后要靠剪花养家(饣胡)口。此后她的《剪花娘子》就诞生了。看着这本记载着库淑兰艺术生活的画册,心里在想,这些剪纸寄托了多少库淑兰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呢! 要走时,库淑兰又拉着我的手说,姑娘,你到外面帮我看看选个地方,将来给我盖个庙(房子)好不好?起初,我以为她是开玩笑,后来才知道,她现在的房,是队里借给她的,老人原来住的是土窑洞,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说自己就是那个“剪花娘子”,她要和《剪花娘子》一样,有个自己的“庙院”。 难以告别…… 当我们要走出库淑兰家时,回头望了一眼那墙上的一组大红大绿的如神话般的《剪花娘子》,心里有种说不清的东西在翻腾。我不知怎样跟老人告?穑馄仆链遄痈姹稹? 回到文化馆,文为群和文化馆的负责人,从文化馆的一个旧柜子里掏出一卷卷、一包包库淑兰的系列剪纸作品《剪花娘子》。这些作品可能因没有保护措施,边角已破,颜色也变了。当展开一幅四米多高的《剪花娘子》时,我们惊呆了。这幅用数万片彩纸拼成的剪纸作品,如繁星点点,看的人兴奋不已。文为群说,库淑兰的剪纸作品,已经打破了中国传统剪纸方法:传统剪纸是单色镂空,承传文样。而库淑兰创造性地运用了几十种颜色拼贴,并按自己的主观意识,剪出了别人无法剪,同时也无法仿造的大型剪纸作品。文为群还说,他们特别急需建一个有一定规模的文化馆,设一个库淑兰的作品展室,一是能保护这些作品,二是让更多的人能参观这里的民间艺术。这事折腾了几年了,但资金一直到不了位,很多民间艺术品无法保存。 在返程的长途汽车上,颠簸中看着窗外被车轮卷起的黄土尘雾,使我突然对黄土地人的命运有了一点思考:尽管许多黄土地人世世代代无奈的叹息声在历史的长河中回荡,但是,我从陕北汉子的腰鼓声中,从那撕心裂肺的“信天游”歌中,从库淑兰老人那艳丽多彩生机勃勃的剪纸作品中,强烈地感觉到,黄土地人从没有停止过对生命、理想、信念、美好生活的渴望。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12月10日 第八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