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良
“官场小说”中有不少还是有嚼头的。日前读到一个中篇，题目忘了。内中一位老人对那些整天营营苟苟、工于心计、巧于周旋的人，总爱嘲讽道：你莫要心太累。
心累远比体累苦。不少的累，为工作、为学习，是没法子的，也是必要的。而有的累，累着身体累及心，为一时之快、一己私利、一介声名又何苦来着！莫要看有些人在温柔缠绵之中自得其乐：割不断的儿女情长，挣不脱的亲朋至交；舍不掉的前呼后拥，听不够的你好我好；吃不腻的生猛海鲜，转不完的天涯海角……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别人的关照，他人的回钞，女人的殷勤，小人的哈腰，无不要你用权、用力、用心计来回报，当初的乐要用加倍的累来偿还，岂能不累不烦恼！
心累是一种精神压力。这压力来自外界，也来自内心世界。有时候，心累是自找的。专门揣度上司的心思做人，一味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能不累？契诃夫在《小公务员之死》中描述了一个叫切尔维亚科夫的小官员。这个人在看戏剧时不留神打喷嚏把唾沫星溅到将军头上。将军倒没在意，但他却害怕极了，三番五次登门道歉，最后惹恼了将军而自己被吓死了。这个小官员的心态在现实生活中不乏其例。有些人，说话办事只看上司的眼神行事，直把眼色当令箭，老怕领导不满意；还有的人，自己惯于“捅刀子”、“凿腰子”，还老怀疑别人在背后搞他的小动作，整日里疑神疑鬼，想东想西，这样的人心跳肯定不正常，岂能心不累？
还有的人对金钱贪得无厌，也很累。他们拜倒在赵公元帅脚下，变成了金钱的奴隶。本来，扫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但是他们对物质的贪求，犹如口渴喝海水，越喝越渴；犹如挑雪填井，欲望难填，越填越累。如此贪得无厌，真如古时一首打油诗所哼的那样：“一日忙忙为得饥，既得食来又思衣，衣食刚有双足份，房中缺少美貌妻。有了娇妻并美妾，出门无轿少马骑。牛马成群田万顷，没有官职怕人欺。五品六品还嫌小，三品四品还讲低，当朝一品当宰相，还想面南做皇帝。”如此不知足，岂能心不累？还有那些惯于逢迎拍马、到处钻营的，长于挖空心思抬高自己、绞尽脑汁贬低别人的则更是累了。
人活世上，要彻底看破恐怕办不到，但想通一些、看淡一点，还是能够做到的。“男儿欲登凌烟阁，第一功名不爱钱”，这志向高了，恐怕也迂。但钱多了，又怎么样呢？抬头看看那满天的星斗吧。在浩瀚的银河系中，区区地球仅是小小一粒，而我等人乎，不过微微一尘。几十年的生命过程，一闪而过。纵有广厦千间，只卧一床。有粟万担，仅食数碗，不能日食百筐，身袭千衣。因此我们需要根绝奢望，填平欲望，我们要知足常乐，你下你的海，我我的河；你坐你的车，我爬我的坡；你喝你的酒，我嚼我的馍。为人处世，只要对得起先人，无愧于后人，站直了做人，坦坦荡荡面对人生，认认真真对待工作，磊磊落落坦诚对人，扎扎实实踏正步子，我们的心才会轻松和愉快，不然，怎一个“累”字了得，生活还有几多意思呢？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12月10日 第八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