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薛克智

　　读了12月5日人民网观点频道“网友说话”专栏刊发的刘吉涛先生《如果人不荒唐，后代还有古迹可看吗》一文，我觉得其谬误不浅。刘先生说，“在众语喧哗的时代，自说自话，各说各理，都不打紧，有理就成。”看来，他自以为自己的发言是有“理”的了。“说出来，图个痛快”（刘吉涛语），但对错还是需要澄清的。

　　刘先生说：“从人类历史发展的进程来看，人不能永远那么清醒，有时会很荒唐的。清醒有清醒的好处。荒唐也并非那么可怕，也有可爱的地方。”这些话是对错夹杂的，要知道荒唐有时是很可怕的呀!因为统治者的为政荒唐,历史上发生的悲惨情景，我们还见得少吗？

　　在我看来，在人类文明的进程中，每个时代都会留下历史的痕迹，比如帝王陵墓、长城等等，可谓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我们大都美其名曰“文化遗产”、“文明遗产”等等，在后人诗意的朦胧中真是美不胜收了！其实，不少“遗产”本身就是昏聩、蠢笨乃至野蛮的见证。

　　刘吉涛先生说：“如果不是秦朝统治者的荒唐，脑子发热坚持修这个长城，哪有我们今天安心享受长城带给我们巨大的利益这个大好局面。”“从历史的角度看，人类的一时荒唐并非无一是处。此时的荒唐可能就是明天后代的财富。人类如果始终清醒，什么事情算一下经济帐，像人文奇观这种事物是很难产生的，后代看什么？”

　　这样的评判其实是十分片面的，包含着逻辑的背谬。帐怎么那样算呢？古人的“荒唐”之物，比如那些封建帝王的陵墓，在当年建造之时可谓煞有介事、威严无比，但说到底都是特权体制下劳民伤财、奢靡腐朽的社会怪胎，多少人的血与泪注满其中啊！历史的风雨过后，一些“荒唐”之物确实可以用以发展旅游业，终于成为了“后代的财富”，有的还可以寄托我们的幽古之思。但后人就该为“荒唐”大唱赞歌吗？

　　我以为，这些“荒唐”之物的建成本身很偶然的，与特定的社会制度紧密相关，因而具有一定的“历史必然性”。试想，在现代民主社会，那样的“荒唐”之物，谁能建，谁敢建？

　　一位网友在对刘吉涛先生文章的回复中说得深入浅出，我不妨引录如下：“建长城时是中国第一个中央专制国家时期，当时没有人反对，没有人敢反对，反对就杀头，若不然就把其送到长城工地劳改。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是后人编的，不是当时的反对声音。长城劳民伤财，历史上没有发挥什麽作用，汉高祖刘邦不是被围过吗？吕后不也是受到匈奴的羞辱吗？？这都是长城修好之后不到几十年，后来还是汉武帝靠军事实力派霍去兵（应为“病”——引者注）打跑了匈奴。后来的南北朝，五胡乱华，长城都没有起作用。长城是中国人的血泪史，是中华民族发展的绊脚石。今天人们看长城是崇尚祖先的力量，智慧，建设的才能，决不是肯定长城的历史功绩。中国有意义的，至今还在起作用的是大运河，效益无法估算，有人说修运河是为了隋炀帝看昙花，其实主要目的是运军粮，错误在于当时超出财力太多，使得末（“末”为衍字，应去之——引者注）民不聊生，这一点与修长城是共同的”。

　　其实，人类社会发展本来就很复杂，充满着矛盾，一些事情做起来往往是有一得必有一失的。过去如此，现在亦如此，关键是怎么权衡利弊得失，正确评断和选择。

　　刘吉涛先生说：“重庆巫山县要建的巫山神女塑像，其高度确定138米，超过纽约自由女神像。这项目大概需要出资4亿元左右。站在通常的立场看确实有点荒唐，荒唐之处在于你是一个穷地方，哪来这么多钱建这个，建成后能收回投资吗？在我看来，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关键是能否把它建成一个真正艺术品？能够流传给后人。如果可以，但建也无妨。就像修长城一样辛苦我辈，现在付出了，为后人留下福祉，也是好事一件。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世界各地游客纷纷慕名而来参观时，我们的后人十分自豪地说，巫山神女塑像建立于公元2004年，距今有多少年的历史，是目前世界最高的神女塑像，被什么国际组织列为什么遗产。那时，我们还会说，荒唐吗？”请问刘先生，巫山神女塑像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吗？“为后人留下福祉，也是好事一件”，未免太矫情了吧。这样的用百姓血汗钱建成的所谓“艺术品”，其精神品位在哪里呢？

　　还是听听上面那位网友的声音吧：“今天，修巫山神女项又何尝不是超出国家的承载能力。不可以再荒唐，二十一世纪了，还能不经过评估有无意义就花钱，这不是败家子吗？巫山神女是传说，是自然界的景观，不该是人造的，人造的神女就是水泥块，没有任何品位。”走笔至此，我终于想到鲁迅先生的话语：“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时，美如乳酪。”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刘吉涛先生竟然把统治者的“荒唐”之物（比如长城）当成什么“人文奇观”而推崇不已。这恐怕很不妥。现在不少人都在说“人文”，但对“人文精神”的内涵把握得未必确当。我主张这样的看法，人文精神的基本内涵至少得包含三个层次的含义：一是人性，即对人的幸福和尊严的追求；二是理性，即对真理的追求；三是超越性，即对生活意义的追求，简单地说，就是关心人，尤其是关心人的精神生活；尊重人的价值，尤其是尊重人作为精神存在的价值。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这样的“人文”就可能是“伪人文”。

　　在我看来，劳民伤财，刻意造什么“巫山神女塑像”之类的东西，这在过去也许就通过了，但如今时代已变，就可能在“民主”的制约中通不过去。不过，我们生活中的“荒唐”现象也是不鲜见的，可以说，脚下的历史过去之后，也必留下我们制造的某些荒唐的“古迹”。当然，我们的后人由于认知和境界的差异，对我们“制造”的某些荒唐的“古迹”想必或推崇，或鄙夷，或感佩，或揶揄……

　　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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