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活蹦乱跳的小奶牛跷着牛蹄子，排着队唱着歌在草地上撒欢儿而过。就像一群奶牛天使，它们的可爱模样让人爱怜。“我们像哺育婴儿一样饲养奶牛”，一句温柔的女性话外音响起，这群小牛吃饱了新鲜的玉米胡萝卜和青草，躺在草地上晒太阳，露出一排整齐的牛乳。

　　如果不知道这是一则牛奶广告，心怀鬼胎者就会想起网上流传许久的歇后语“小母牛”系列。不过，你真得敬佩广告策划者无穷的想像力，把培养下一代的社会热情与消费牛奶的生理需求紧密结合在一起，那潜台词是说：俺们的牛都是科班出身的，喝了俺们的奶，还愁孩子考不上大学嘛？！连促销牛奶都透着尊师重教的文化味，确实难得。

　　不过，现在这些“安琪儿小母牛”的广告招贴，贴的满街都是，总让人有种社会发育不良的错觉。就像早些时候，有一天大家伙突然缺钙了，又有一天大家忽然缺维生素了，弄得人心惶惶。终于有一天，一位老先生演讲的磁带满世界风行，我爸妈死活拉着我要学习，说这是“健康红宝书”，意思是告诉你们年轻人，别光顾着挣钱买车养房子，你们的生活方式根本不健康，懂嘛！得，老人这么一说，我有点害怕，不是觉得自己缺点啥，而是感觉自己这些年简直白活了，长歪了，不如一头牛。

　　在一个消费法则盛行的城市中，“健康”这个词也有多重含义。豆浆牛奶南瓜汤，这是物化的，而“红宝书”这种东东就是精神产品，洪教授的说教人们能记住多少，这个很难说，但他的书籍音像制品卖了个好价钱，是确定无疑的。我就奇怪了，中国饮食文化发展几千年了，怎么今天这位从美国回来的老先生说了一句“药补不如食补”的大粗话，就突然成了流行圣经了呢？

　　回到有关牛的话题。要说什么样的牛最强壮？去过青藏高原的人都知道———野牦牛。这种牛就像藏獒是狗中之狗一样，它是牛中之牛。首先是体形庞大，通常牛肩膀高为1.6米～1.8米，最重的野牦牛可达1000公斤。其次是抗病能力强，因为生活在海拔4000米～6000米的高寒地区，野牦牛具有耐寒、耐苦、耐饥、耐渴的顽强生命力。按说，这么棒的牛，其牛奶一定也营养丰富，足以强身健体益寿延年了吧，没见广告提过。就有一种牦牛壮骨粉来着，也说能“补钙”，后来我听说产地在东北。整啥玩意儿呢？！

　　其实，如果把野牦牛拍成广告，估计能把人吓着。我在青海的时候听人说过，野牦牛性格孤僻，通常是威武敦厚的样子，而一旦把它给惹怒了，凶猛异常，它硕大的牛角能顶翻一辆北京吉普，它的舌头粗糙无比，舔一下，一件老羊皮袄粉碎，舔两下，人就血肉开花。野牦牛的遗传基因里似乎根本不具备被驯化的特征，曾经有畜牧工作者活捉了几头带回牧场饲养，但结果是：那个牧场的家养牦牛却越变越野，终于有一天，这几头野牦牛拐携了另外几头家养的牦牛，在一个雪夜“私奔”了。

　　对于那些“像哺育婴儿一样”被饲养的城市郊区奶牛来说，野牦牛和它们根本不算一个物种。就像把土匪和黄花闺女放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当然，对于消费者来说，喝奶还是要喝那些温柔可人的小母牛们的，喝着放心，喝着舒心。我不想把这上升到一种文化的差别，但有时候想想，在雪域高原，那些粗毛厚皮野性十足的畜牲们，从一座山川奔袭到另一座山川，其腹部优雅的裙毛随风飘荡，那雄壮的身影真是令人神往。

　　据说，青海省目前已经建立了一座野牦牛“精子库”，看来只能用配种的方式给家牦牛改良了。有时候，野性比教养更有魅力。何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