诽谤

诽谤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2月11日05:09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俄国）契诃夫月飞译　　本文的主人公瑟盖·凯佩托尼奇·安尼吾正在为他的女儿举办婚礼，他把女儿嫁给了那个历史兼地理老师。婚宴进行得非常顺利。客人们都在休息室里尽情地唱歌、嬉闹和跳舞。那些从俱乐部里雇来的侍者们身上都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脖子上系着脏兮兮的领带，不停地在客人们中间往来穿梭着。整个房间里喧嚷嘈杂，谈笑和嬉闹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学校的一位数学老师、一位法语老师和那个初级估税员正并排坐在沙发上高谈阔论，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客人们描述那些被活葬的人的详细情形，并且各自发表自己对鬼魂论的见解。他们全都不相信鬼魂论，却一致承认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出乎人们意料的。当时，安尼吾正在隔壁的房间里向客人们就哨兵有权向路人开枪一事大发议论。这些话题的内容虽然令人震惊，但是谈论起来却使人非常愉快。那些不在被邀之列的下等人都站在院子里透过窗户往房间里面张望着。　　午夜时分，主人走进厨房去察看晚餐是否已经准备妥当。整个厨房里烟雾缭绕，空气中充斥着由鹅、鸭子及其它许多气味混杂在一起的烟气。厨房中间的两张桌子上零乱地摆放着装饰品、饮料和各式小点心。厨师玛弗尔是一个红色面庞的女人，她的身材肥胖，腰身极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系了腰带的水桶。此时，她正在桌边不停地忙碌着。　　“玛弗尔，把那条鲟鱼拿给我看看，”安尼吾搓着双手，舔着嘴唇说，“这里真香啊！我看我能把整个厨房都吞下肚去。快点，把那条鲟鱼拿给我看看。” 　　玛弗尔走到一个长形桌台前，小心地掀起一张油腻腻的报纸。报纸下面有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放着一条极大的鲟鱼，鲟鱼身上盖了一些肉冻，还用刺山果、橄榄和胡萝卜作了点缀。安尼吾目不转睛地盯着鲟鱼看，不停地咽着口水。只见他双眼发直，满脸放光。他抬眼向上瞟了瞟，又弯下腰仔细地看着鲟鱼，一边还不停地咂着嘴。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高兴地用手指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又咂了咂嘴。　　“啊———啊！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很热烈的亲吻……你在这儿亲谁，是小玛弗尔吗？”这个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接着，那个留着小平头的助理迎宾员凡柯林就在门口出现了。“是谁？啊哈……真高兴看到你！瑟盖·凯佩托尼奇！我敢说，你真是一个好祖父！” 　　“我没有亲谁，”安尼吾惊慌地说。“谁告诉你我亲嘴了，你这个蠢货？我只是……我咂了咂我自己的嘴唇……为了……表示我……高兴……看到那条鲟鱼。” 　　“鬼才相信呢！”那张咧着嘴嬉笑着的面孔像来时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了。安尼吾的脸涨得通红。　　“该死！”他想，“这个畜生一定会去到处宣扬的。他一定会在全镇的人面前羞辱我的，这个畜生。” 　　安尼吾畏畏缩缩地走进休息室，在人群里偷偷地寻找着凡柯林。他看到凡柯林正弓着腰站在钢琴边，洋洋得意地在检查员的嫂子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把那位女士逗得直乐。　　“他们正在谈论我呢！”安尼吾心想。“说我呢，这个卑鄙的畜生！而且她相信了……相信了！她嘲笑我！仁慈的上帝，怜悯怜悯我们吧！不行，我不能任他到处造谣……我不能。我必须想办法阻止他继续散布流言……我要去对大家说，我要揭开他的真面目，我要让人们都知道他是一个无聊的傻瓜，是一个会传播流言的卑鄙的家伙。” 　　安尼吾用手搔搔头，最后终于克服胆小怕羞的心理，勇敢地向法语老师走了过去。“我刚才到厨房去看了看晚餐的准备情况，”他对那个法国人说。“我知道你喜欢吃鱼，所以我准备了一条大鲟鱼，我亲爱的朋友，那可是一条很大的鲟鱼呀，大约有一码半那么长呢！哈，哈，哈！还有，顺便说一句……我刚才忘了……刚才在厨房里，关于那条鲟鱼……还发生了一个有趣的小故事呢！刚才我走进厨房，想看看晚餐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看到那条大鲟鱼，就有滋有味地咂了咂嘴……就在这时，那个愚蠢的凡柯林进到厨房里来了，他说‘哈，哈，哈……你在这里亲嘴呢！’亲谁，亲玛弗尔，那个厨师吗？真亏他想得出来，这个蠢货！那个女人是一个十足的丑八怪，她就像是由所有的野兽拼合在一起似的，而他居然说我亲她！这个怪物！” 　　“谁是一个怪物？”数学老师走过来问。　　“就是他，喏，就在那儿———凡柯林！刚才我走进厨房……” 　　接着他又讲了一遍凡柯林的故事。“……他拿我打趣，这个怪物！如果你要问我，我可以告诉你，我宁愿和一只狗亲吻也不愿去亲玛弗尔。”安尼吾最后又补充说。他向周围看了看，看到那个初级估税员正站在他的身后。　　“我们正在说凡柯林，”他说。“他是一个怪物！他走进厨房，看见我站在玛弗尔的旁边，于是他就杜撰了各种各样的愚蠢故事。‘你为什么亲嘴呀？’他说。他一定是喝多了。‘我宁愿去亲一只火鸡也不愿和玛弗尔亲嘴，’我说，‘而且我自己有妻子，你这个傻瓜，’我说。他居然拿我逗乐子！” 　　“谁拿你逗乐子？”在学校里教圣经的那个牧师这时也走过来问安尼吾。　　“凡柯林。刚才我正站在厨房里，看着那条大鲟鱼……” 　　如此这般，他又叙述了一遍。大约?胄∈保械目腿硕贾懒琐嘤愫头部铝值墓适隆? 　　“现在让他说去吧！”安尼吾一边搓着双手，一边想道。“随便让他说去吧！只要他一开始造谣，听的人一定立刻就会对他说，够了，别再造谣了，你这个蠢货，我们全都知道了！” 　　安尼吾完全放了心。他高高兴兴地喝了4杯酒，差点喝醉了。在陪伴新婚夫妇回到新房之后，他立刻就上床睡觉了，而且没过多久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睡熟了。第二天，他也没有再想起鲟鱼这件事，因为，他压根儿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不过，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谣言像春天播撒的花种一样遍地开花，安尼吾的策略没产生预期的效果。不过一个星期———更确切地说，是在星期三第三节课下课后———当时，安尼吾正站在教师办公室的屋子中间，校长走到他面前，把他拉到了一边。　　“你瞧，瑟盖·凯佩托尼奇，”校长说，“你得谅解我……这是我的职责；不过反正都一样，我必须得让你明白……这是我的职责。你瞧，有传闻说你和那个……厨师……的风流韵事……这不关我的事，不过……你与她调情，和她亲嘴……只要你乐意，随你怎么做，我决不会干涉你，但是，请你不要公然这么做。我恳求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一个老师。” 　　安尼吾感到浑身发冷，头晕目眩。他像一个被群蜂蜇过、被开水烫过的人一样摇摇摆摆地走回家去。在回家的路上，他觉得全镇的人瞧着他的眼神就像他浑身上下涂满了污黑的沥青一样。更糟糕的是，还有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在家里等着他呢。“你为什么不像平常那样狼吞虎咽地吃饭了？”他的妻子在吃晚饭的时候这样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想你的情妇？想你的玛弗尔？我全都知道了！那些好心的朋友们已经全都告诉我了！噢———噢———噢……你这个畜生！” 　　她打了他一耳光。他从桌边站了起来，头脑里一片混乱，脚下轻飘飘的。他没有戴帽子也没有穿大衣，就走出门去找凡柯林去了。他在他的家里找到了他。　　“你这个无赖！”他冲他嚷道。“你为什么要往我身上抹黑泥呢？你为什么要在全镇的人面前侮辱我呢？你为什么要到处散播我的谣言呢？” 　　“什么谣言？你在说什么？” 　　“是谁那么无聊地说我亲玛弗尔？难道不是你吗？告诉我。你敢说不是你吗？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凡柯林眨巴着眼睛，脸上的每一根纤维都因所受的辱骂剧烈抽搐着，他抬起眼睛看着墙上的画像，大声发誓道：“如果我说过一句关于你的谣言，就让上帝惩罚我吧！让我变成瞎子，让我遭受天打雷劈，五雷轰顶！让我失去房子，失去家庭，让我患上比霍乱还要厉害的疾病吧！” 　　凡柯林的真诚是毋庸置疑的。这个谣言显然不是他散布的。　　“可是，还会是谁呢？是谁呢？”安尼吾百思不得其解，他不停地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把所有的熟人翻来覆去地在头脑里考虑了很多遍，却还是毫无头绪。“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