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实

　　总忘不了它那双眼睛。总觉得它在看着你……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可怜……

　　那样身躯庞大，病着从那小窝爬出，爬到你身边，靠在你脚边，抬起头来望着你，多么希望你帮它，你却那样束手无策，想要帮它，也没能力……

　　它好像明白了，又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回窝……你站在窝外，你没有离去……

　　它又慢慢挪出来，挪到你身边，靠在你脚边，目光那样依依不舍……

　　妻子打电话，哭着告诉我，听说它病了，她跑去看它，结果却是这个样，第二天就死去了……

　　“他们根本就没治……”“它五六天不吃了，他们也不管……”我狠狠地骂了声，恨不得就一刀子，让他们也知道痛！我说，好了，别说了！我的泪也落下来，我不忍心再听了……在那些人的眼睛里，它不过是一条狗！一条大黑狗！体重一百八，前爪抬起来，比人还要高！

　　即使它是如此强壮，结果还是这样死了，刚刚活三年不过五六天！

　　它的名字叫黑子。我们曾养它半年。那时，它刚六个月，体重已有七十斤，看去就像一条大狗，如果不看它眼睛。

　　它的眼睛那样灵，那样明亮和天真。它的眼睛告诉你，它还是个小顽童。每天晚上去散步，它都乐得直哼哼。

　　它不敢大叫，它怕吓着人。它知道自己再不叫，也已大得吓死人。它知道自己在中国，不像父母在欧洲，在人眼里是异形，必须小心又小心。

　　然而，即使它这样，还是未能呆得下。邻居有意见，说它太吓人。只好找关系，找到新主人，送给那单位，请它去看门。

　　它是那样依依不舍，它的眼里闪着泪光，它的嘴里哼哼叽叽，完完全全像个小孩。

　　结果却是如此凄凉！使我如此难过心伤！

　　原想它会过得不错，不想竟是大错特错！我曾做过多少错事，不想会做这等错事！

　　接到妻子电话之时，正在欧洲参加书展。我们的车经过荷兰，一路望去，一坦平阳，绿得如水，直涌天边。

　　绿色草地上，三五成群的，或走着，或站着，或躺着，一条一条又一条的黑白交杂的大花牛。

　　有人感慨说，荷兰的奶牛是最幸福的奶牛了。站着吃，躺着吃，张口就能随意吃，闭着眼睛也有吃。

　　偶尔，也见一只狗，在草地上奔跑着，在阳光下跳跃着，那个撒欢样，那个自由劲，真令人羡慕。

　　这是黑子的老家。它的祖先就生活在这个天蓝草绿的地方。我想它若活在这里，也会成为这世界上一条幸福的大黑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