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格田浩江在上海音乐学院作现场示范表演。 杨格摄
与田浩江约定再见，他提议的地点是我第一次采访他的地方———上海锦江饭店茶室。那架钢琴依然放在茶室的中央，只是没有袅袅余音飘散。作为“上海国际艺术家周·源于中国根的创造”活动的加盟者，身为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著名华裔男低音歌唱家的他，9月4日在上海音乐学院与观众进行对话和现场示范。我注意到他谈话的内容———把中国歌剧推向世界。“我个人已经有一种紧迫感，中国歌剧事业正在涌动不已，很快会迸发，喷薄而出，艺术事业的盛世即将来到。从我个人来讲，一方面我应该帮助国内年轻的歌剧演员到海外学习，另一方面我会经常回国，把自己在西方歌剧舞台上表演的经验传达给国内的同行。”田浩江语自心出。
来看田浩江今年的主要表演日程：6月初至7月，意大利威罗纳剧场演出名剧《图兰多特》；9月在香港演出威尔第歌剧《麦克白思》；10月在意大利佛罗伦萨演出歌剧《黎各莱托》。他回忆6月初至7月演出的情形，我看到一个华裔艺术家的身影再次汇入观众的雀跃欢呼声中。威罗纳露天歌剧院曾经是角斗场，每年举行的夏季歌剧节享誉世界。剧场可以容纳17000名观众，非常大。现场不用麦克风，要求演员凭借本色、洪亮的嗓音演唱。演出时，剧场点着蜡烛，观众兴奋地跺脚，整个场面激动人心。田浩江到这里演出是该剧院艺术总监邀请的。他在美国大都会歌剧院听完田浩江演唱后到后台找到田浩江，说田浩江的声音之大，完全具备在威罗纳剧场演出的条件。能到那里演出是很多歌剧演员的梦想。田浩江推掉在大都会已经安排的演出，到意大利这个特别的剧场演绎名剧《图兰多特》中被流放的鞑靼王铁木尔。导演在鞑靼王铁木尔的处理上有很大改动，对田浩江来讲，这是一个挑战。他把这次经受考验的成功喜悦与上海音乐学院年轻的学生们分享。
田浩江讲述了歌剧《图兰多特》两种不同的结尾。老年的鞑靼王铁木尔双目失明，流离失所，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奴隶柳儿一直牵着他去找他的儿子。柳儿深爱着他的儿子。最后柳儿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自杀了。柳儿死去后，铁木尔很忧伤，他摸着她的手说，你带着我走了这么久，你拉着我的手，天要亮了，你起来吧，我们再走吧。有人告诉他，她已经死了。铁木尔的情绪一下很激愤，说：“天要诅咒你们！”然后冲向图兰多特，想把她杀掉，因为他认为是图兰多特毁掉了柳儿，最终却被图兰多特的卫兵杀掉。音乐慢慢平静下来。绝大多数的结尾都是这样处理：有人将柳儿抬起来，铁木尔拉着她的手，唱着再让我拉着你的手跟你走，然后走出去，这一段剧情结束。但在意大利威罗纳剧场，这位俄国导演很有意思，他对结尾的处理是：柳儿死后，一位替身演员当尸体，柳儿自己从人群中出去，变成一个灵魂，完全成了一个年轻、美貌，没有忧伤的女孩。铁木尔也是一位替身演员当尸体，自己从人群中出去，变成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他和柳儿的关系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关系。两个“尸体”被抬出剧场的时候，两个恋人却慢慢走向很高的阶梯，他们一起回首看了看人世间的情景，然后升上了天。这个结尾尽管引起了争议，但他感到很有意思。从他个人来讲，因为演惯了悲伤的铁木尔，一下子转不过来，不知怎样来演罗密欧的感觉。于是，他还是在那里很悲伤地说，给我你的手吧，我跟你去吧。导演说：“No，No，你要演出年轻恋人的感觉，你要摸她的脸，亲吻她。”给他的提示就是，作为演员，必须要有这个能力，适应导演的要求，“啪”的一下转过来，进入角色，从悲伤的铁木尔变成一个情人。
我感慨他不能停止的脚步———挑战总在出现。他平静地提及一个意大利歌唱家的故事。70多岁的老艺术家还在练喉咙打开的功夫。曾经，这位意大利歌唱家的老师上课时告诉他，你是男高音，他高兴得不得了；第二次又告诉他，不行，你是男中音；第三次告诉他，你是一个Bass（男低音）。他回家去哭了一场。“我是唱低声部的，我能理解他为什么哭，因为男低音总是在台上唱老人、瞎子、魔鬼，我就没有离开过这些角色。所以，这次在意大利威罗纳剧场演唱歌剧《图兰多特》，唱罗密欧，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想怎么唱。”田浩江的解释让我明白：挑战可以丰富他自己的角色。“有一次看到谭盾，我开玩笑说，下辈子交给你了，这辈子没有演过爱情角色。谭盾说，田浩江，没问题，给你写一个角色。幕一拉开，你就是一个君主，在宫里与宫女一起洗茶浴。我想，做了一辈子Bass（男低音），能与宫女们一起洗茶浴，蛮好的，而且浴池是透明的。”说这一段，他自己大乐，学生们也哄笑不已。谭盾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向大家挥手，附和田浩江的提议。我目睹这个细节，体会到田?平谖鞣礁杈缥杼ㄉ系牟灰住砸桓瞿械鸵舳鹞鞣焦刈ⅲ吖穆肪黄匠！！罢饷炊嗄暝谖鞣轿杼ㄉ涎莩觯胰衔⒁簟⒑粑С帧⒋蚩砹呛苤匾摹Ｒ晃灰獯罄杈缰傅荚饰乙衾衷谀睦铮乙皇泵挥写鸪隼矗狄衾滞谝粲胍糁洹Ｎ矣盅У搅诵露鳌Ｈ肥翟谝衾纸械氖焙颍踔猎诹礁鲆糁洹⑿葜狗锒汲渎乓衾帧！彼炎约涸谖鞣剿玫降木榇锔蠹摇Ａ尾朗翘锖平舜谓沧闹鞒秩耍慕樯苡锸恰疤锎笫Α保√锖平粤尾酪残郎筒灰眩骸拔乙恢弊⒁饬尾溃饷炊嗄辏铱垂复窝莩矣谢岷退黄鹧莩觥陡∈康隆罚液芟不端璧淖刺粑鞫淖刺浅：茫砹蚩淖刺卜浅：谩！笨吹剿潜舜酥С郑以谙耄泄杈缱呦蚴澜缥杼ú换峋迷丁Ｌ锖平栉艺庋男畔ⅲ何鞣降母杈缭嚼丛蕉嗟某鱿衷谥泄奈杼ㄉ希欢改昀矗诿琅返母杈缥杼ㄉ希丫鱿至撕眉覆恐泄缱骷业母杈纭Ｌ范茉谖υ即蠖蓟岣杈缭盒创笮透杈纭肚厥蓟省罚饨歉杈缡飞匣贝氖虑椤Ｎ颐巧踔量梢韵嘈牛泄母璩以谖鞣降母杈缥杼ㄉ嫌米约旱哪赣镅莩泄母杈缃崾窃嚼丛蕉嗟氖虑椤?
田浩江还在冲刺。“我在意大利将近两个月，除演出、排练外，其他的时间背着书包老老实实地上学，学意大利语。因为语言是很重要的，声音的运用、声音色彩的把握与语言掌握有很大的关系。这么多年，我唱过很多意大利歌剧，但意大利语还是不能够讲得很好。所以，要做学生，坐在老师面前，恭恭敬敬地打开本子，记录，用录音机录下来。我是中国人，唱中国歌很顺溜，歌剧要做到一开口就像用母语在唱，很不容易，但必须要朝这个方向努力。”另一方面，他又很重视对中国文化的学习。他提到2002年8月在上海唱《大江东去》的情形。演出完毕，周小燕老师给予他提示：唱得过于少年气盛，而实际上苏轼写《赤壁怀古》时，表达的是一种压抑、怀才不遇的心情。他很受启发，重新去读中国的古典诗词，理解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中西融合，田浩江根基的厚实承担得起他的梦想：为中国的歌剧能推向世界做出铺垫，让西方观众通过中国歌剧了解中国的文化、历史。我听到他和国内同行已经开始的计划：创作一部有关李白的歌剧。“李白的诗歌是中国被西方国家翻译得最多的，他在中国文学史上有很高的地位。在西方的一些东方文学课，李白的诗歌作为教材让学生学习。”田浩江解释他们选择李白的原由。“9·11”事件、美伊战争，在美国被恐怖、战争阴影笼罩的情形下，人们向往安宁、和平的环境。李白的诗歌会是和平中美好诗意的展现。
我们期待着李白的形象出现在西方的歌剧舞台上。来自中国，根的涵义深深植入田浩江的心中。2002年中国申博期间，上海方面在法国举办音乐会，田浩江被邀请参加演出。此时，美国正好组织一个电视直播音乐会，并将在全美播放，田浩江作为惟一的华裔艺术家被邀请参加，但他最后的决定是放弃。经纪人不理解他的选择。他平静一笑，用自己的心回答：他属于中国！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3年12月12日 第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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