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达姆的被捕对其竞选总统是个利好

　　对于美国来说，萨达姆的被捕的确为长期以来在伊拉克陷入困境的小布什政府带来了转机，无论对小布什的竞选，还是对美国外交战略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

　　布什手中多了一张牌

　　美国四年一次的总统大选，似乎已经成为美国外交政策的一种明显的“制度性限制”（InstitutionalConstraint）。每逢大选之年，总统候选人们便以“战斗者”的姿态出现，鼓噪政绩，攻击政敌，取悦选民。

　　然而，在外交问题上，小布什政府却面临着两个最大难题：一是伊拉克战争结束之后驻伊美军伤亡人数的急剧上升，这甚至动摇了小布什的民意支持率。二是朝鲜半岛的核问题。小布什若想重新获取民意支持率的上升，必须拿出得力措施，说服选民。关于朝核问题，小布什采取的解决办法是促成关于朝核问题的六方会谈。关于伊拉克问题，尽管小布什反复表态不会向恐怖分子妥协，而且极力推动所谓的伊拉克战后重建计划。但是，面对伊拉克政局，众口难调的国会很难在短期内拨款支持小布什的重建计划，使得小布什不得不到英国和欧洲大陆各国寻求财政支持。可以说，小布什政府在伊拉克问题上所能打动选民的恐怕只有“抓住萨达姆”或者“找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两张牌了。

　　在了解了美国国内政治态势的基本逻辑之后，美军逮捕萨达姆就成为具有深刻政治意义的事件。不难想见，小布什政府必然会充分利用这张牌，启动伊拉克战后重建计划，以此为由向国会要求拨款，进而争取美国国内的军工、能源、钢铁等利益集团支持他连任总统。

　　那么，萨达姆被捕对小布什的外交的意义何在呢？笔者认为，萨达姆被捕可以帮助小布什达成美国外交政策的“共识”。美国政治文化中有句名言，“外交不党争”，意思是在外交政策问题上国内各派的力量立场是大体一致的。每当发生危机和全国性紧急事件的时刻，美国人民本能地转向总统这位行政首脑，期望他的不仅是要提供行政上和政治上的领导，而且要有自信、负责、能够坚定掌舵的领袖风度。”然而，一等警报解除，危机稍歇，国内民众都会竭力削减总统的领导。这种“卸磨杀驴”的现象在美国政治舞台上屡见不鲜。如今，伊拉克战争大局已定，即便恐怖分子可能还会发动各种形式的“暗箭冷枪”，但已不可能形成千军万马的战争对抗。美国国内的“倒萨”共识已经分化，如何来整合支离破碎的美国民意，抓住萨达姆是一绝佳的“粘合剂”。原因有三：其一，萨达姆被捕表明小布什的反恐战略是正确的；其二，萨达姆被捕标志着小布什发动的伊拉克战争取得了圆满的胜利；其三，萨达姆被捕具有极强的新闻爆炸效应，能够塑造支持小布什的“民意螺旋”。相比之下，民主党内便没有同小布什可以比肩的“政治明星”。

　　美国自大心态将更加膨胀

　　借逮捕萨达姆整合民意，恐怕只是小布什政府的一厢情愿。能否真正达到目的，还要看这一新闻事件究竟蕴含着多大的能量以及小布什政府运作到何种程度。从可以把握的逻辑分析，萨达姆被捕无疑为前不久略微显得有些气力不支的新保守主义打了一针强心剂。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新保守主义逐渐在美国社会之中蔓延开来。到90年代后期，则以现任政府中的灵魂人物沃尔福威茨、赖斯为代表。他们与芝加哥学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并非沿袭冷战时期的思维定势，因此国内批评他们“有冷战思维”的说法并不恰当。他们奉行的理念主要是针对后冷战时期的形势特征，在外交政策上开始形成一套完整的主张。

　　概括地说，新保守主义者认为，冷战结束后，国际形势已出现一个“单极世界”，因此，应该确认美国独霸世界的地位，并且利用它的军事力量去击败邪恶混乱的势力。他们主张在中东推行民主变革，坚称美国需要重新去发掘它的军事力量和道德的透彻性。其实，美国新保守主义之所以采取武力推翻萨达姆政权，不是因为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是因为萨达姆政权是“邪恶轴心国”，因而这一“邪恶政权”应该被推翻。

　　从政治主张来看，新保守主义将西方民主政治看做人类政治制度发展的最终形式，看做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制度，甚至认为民主制度是经过神恩钦准的一种社会形态（如诺齐克），认为美国价值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普遍价值。曾为施特劳斯学生并于上世纪80年代成为新保守主义代表人物的艾伦·布鲁姆说：“当我们美国人认真谈论起政治时，我们认为我们的自由、平等原则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其他原则是合乎理性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如果说哲人的政治理想曾经变成过现实，那就是美国了，而美国几乎是一帆风顺地达到了这一目标”。

　　可以说，“新保守主义”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美国公众在冷战后的权力欲望与自大心态，更体现了美国社会生态的一些深层次的价值坐标、社会心理以及政治意识形态的变化。CNN不断播放伊拉克人民在街头庆祝萨达姆被捕的画面，这种姿态无疑在向美国民众乃至整个世界表明：新保守主义具有强大的精神力量！萨达姆的被捕可以在心理上满足新保守主义者，更有助于调动起美国国内民众的情绪，这将为小布什竞选创造了最好的舆论平台。

　　美国选民关心的是自己的切身利益

　　不过，我们在看到萨达姆被捕对小布什外交政策积极的一面的同时，还必须看到值得小布什忧患的一面。总体来说，美国老百姓对伊拉克战争后美国独霸一方的局面并不那么欢欣鼓舞，大部分美国公众并不愿意看到美国长期独霸全球，充当打遍天下的“世界警察”。民意调查表明，74％的美国人希望美国和其他国家分享领导权，只有13％的美国人希望美国继续保持惟一超级大国的地位。另一方面，美国人又是现实的。很多人在推动其他国家建立民主制度问题上的态度，往往是为了使他们自己感觉上好一些（feelgood），芝加哥对外关系委员会的民意测验表明，持这一态度的人不到30％。大部分美国老百姓不愿意为伊拉克付出太多。因此，美国人所奉行的其实是“理想的现实主义”和“不能流血的干涉主义”。

　　一般来讲，美国人支持短期的、能够马上见效的军事卷入，而不是长期的、为实现某种不确定的道德价值目标，如促进民主人权而进行的军事卷入。换言之，美国人对越南式的卷入仍然心有余悸。美国人倾向支持为对付赤裸裸的侵略行为或人道主义原因而进行军事干涉，而相对不愿意卷入一国的内战或去帮助别人重建一个国家。美国人愿意为对付一个强大的敌手，保卫美国切身利益而战，而不愿意为一个边远的、和美国利益毫不相干的小国去牺牲生命。“冷漠的国际主义”、“理想的现实主义”和“不流血的干涉主义”三者加在一起，表明美国人在后冷战时期既想坐第一把交椅，又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代价。用一位美国学者的话来说，美国人要的是“廉价的霸权”。既然如此，人们就不应该高估萨达姆被捕可能对美国国内政治发展的影响。因而，小布什的竞选大业还必须依靠对美国经济、社会保障、教育改革、少数群体权利等对普通美国选民切身利益密切相关问题的解决。对于美国国内政治来讲，所有的政治都是地方政治，都是经济的政治。

　　不过，更为严重的是，萨达姆的被捕可能诱导美国人不知不觉地失掉了警惕，甚至造成驻伊美军伤亡人数的大幅度上升，如果这一局面发生的话，小布什的竞选连任必然会“梦断巴格达”。20多年以前，美国著名政治家威廉·富布赖特就提醒美国人说，“强权是一种麻醉品，一种麻醉性极强的东西，而美国却在走上‘这条路’。有一段时间我们曾经飘飘然地向上飞翔，愉快地把人力和物力作为礼品赠送出去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然后，我们的人驾驶宇宙飞船降落在越南的沼泽之中，突然之间我们发现自己不是在向上飞翔了，而是陷进了泥淖。”事实也很快证明了这一点，就在萨达姆被捕的消息传开的同日，巴格达一警察局就发生了汽车炸弹爆炸。可以说，小布什在面临机遇的同时，也面临着更严峻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