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达姆在地洞里被美国人抓住了。这个事实令很多人感到悲哀。不论他以前干过多少坏事，至少，在他像个老鼠一样被人家拎起来做DNA检验之前，这个60多岁的男子汉仍然有着君主的威严。在人类这个动物世界中，他曾是雄性动物的楷模。然而今天，幻觉消失了，狮子原来是老鼠。

　　以前，美国一家杂志反思好莱坞影片中的男性角色时，发现那些“硬汉”都是外国人。比如梅尔·吉布森（《勇敢的心》）、克劳（《角斗士》）来自澳大利亚，施瓦辛格成长在奥地利，周润发和李连杰是中国人，布鲁斯南和肖恩·康纳利（《007》系列）是英国人。“美国自己的猛男形象在哪里？”结论是，好莱坞没有自己的男子汉。他们只存在于古代或未来的幻想中。

　　事实上，那些屏幕上的男人基本上走了两种极端：一种是性格暴躁内心羸弱的失败者，一种是只会打杀粗暴野蛮的匪徒和警察。这些人怎么能成为偶像呢？中世纪的骑士、18世纪的绅士、大战时期的战士，他们的伟岸光辉形象，直接和当时的时代特点相关。而21世纪来临了，在遭遇了恐怖主义的攻击、金融风暴之后，人们发现没有任何一类形象可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是那些反恐战士？在《黑鹰行动》中，他们似乎比恐怖分子更倒霉更不堪一击。是那些曾经叱吒风云的CEO们？当他们在听证会上沉默不语的时候，谁还会认为他们洁白的衬衫领子象征了财富和荣耀？“真实的谎言”和背信弃义是这个时代成功男人的形象，他们怎么可能成为震撼人们心灵的偶像呢？

　　人类总是通过各种方式塑造雄性形象。沉迷于虚幻世界的人们，今天终于在现实生活中发现了一出比好莱坞大片更精彩的实战。然而似乎过于短暂了，而结局也过于平淡。不知道萨达姆的故事什么时候会拍成好莱坞电影？不过，如果萨达姆在电影中成了男子汉，小布什怎么办呢？想来崇尚主流的好莱坞编剧不会犯傻，再等500年吧，萨达姆说过，他更在乎五百年后人们怎么评价他。

　　“新新人类”们最理想的硬汉形象似乎是一些虚拟世界中的卡通人物或FLASH符号。也许《吉它武士》中那个破衣烂衫头发蓬乱戴一只没镜片眼镜的家伙是我们的新型“男子汉”？他不过是嬉皮士或雅皮士的后代而已，可以叫作“e皮士”———除了幻想和胡闹，虽然不是通过大麻和性爱，他似乎也不会做什么实在事情。

　　耽于幻想，对于金钱、姑娘、事业、声誉、地位等等一切本来需要付出艰辛努力而获得的东西，他们觉得可以仅凭大脑闪现的一点灵光就轻易得到。这种观念曾在新世纪突然变得流行。不过，相应的惩罚很快就来临了。经济低靡、恐怖主义盛行、战争的挫折，这一切让人们无心享乐。他们迅速改变了观念：真正成为偶像的“男子汉”从来都不是一个身体单薄灵魂脆弱只会胡思乱想的人物，他们需要在磨难和挫折中显现惊人的控制力———或者通过肌肉或者通过意志。

　　疲惫的萨达姆似乎已经丧失了意志，只剩下一丝无力的傲慢。一个潜在的雄性偶像在人们心目中轰然倒塌。今后，我们更有理由做一个在现实中畏缩不前、息事宁人的“现代犬儒主义者”了。服从于这个世界的既有秩序吧，听那些CEO和迷彩服们的话吧，向往着美好生活，并回到电影院中满足那点犄角旮旯里的阴暗欲望吧。张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