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很个人的诗歌阅读经验，我把短诗分为两种，一种是一看就好，可以一口气读百八十篇，例如雪莱、叶赛宁，我夜读雪莱，酒醉读叶赛宁，人之感物、不能无情。有一种是乍看不甚了了，但生活会让我和它相遇，或者说我用很长的经历才读懂他的一句诗，例如波德莱尔、狄金森。沐浴太阳，我为波德莱尔而震动，披着月亮，狄金森给我安慰。

　　“我啜饮过生活的芳醇／付出了什么，告诉你吧／不多不少，整整一生／他们说，这是市价。／他们称了称我的分量／锱铢必较，毫厘不爽，／然而给了我生命所值———／一滴，幸福的琼浆！”

　　这些作品，首先是亲切，细腻温润。有生必有死，“花容日显的苦痛／呼吸之间的匆忙／离别的狂喜与沉迷／名字是死亡”。狄金森的诗歌多兴来神到，像是信口而发，笔即随之，很口语化，又绝不熟滑。狄金森大量的诗篇直接说理，以理达情，它们都像是独白，生活意趣强烈，其抒情主人公的形象是很清晰的。

　　“篱笆那边／有一棵草莓／我知道，如果我愿／我可以爬过／草莓，真甜！／可是，脏了围裙／上帝一定要骂我／哦，亲爱的，我猜，如果他也是一个孩子／他也会爬过去，如果，他能爬过！”

　　它们把很形而上的东西用很具象可感很亲切可人的创意表达出来。

　　狄金森虽然足不出户，被誉为最享受孤独的诗人，但她有自己丰厚的营养补充，那就是诗，她说：“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书／也没有一匹骏马能像／一页跳跃的诗行那样——／把人带往远方——”她“让多年的热情融入一个词汇中，把半辈子的生活积蓄写在一个句子里”。

　　诗歌已经成为她的生活，生活是她的诗歌，她在一封信中她曾这样写道：“如果有一部书能使我读过之后浑身发冷，而且没有任何火能把我暖和过来时，我知道那一定是诗。如果我有一种天灵盖被人拿掉的感觉，我知道那一定是诗。这是我对诗的唯一理解，除此之外，还会有其他的理解吗？”蒙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