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呜

　　年轻的时候，她在一个城市工作打工，曾经跟一个男子同居。那男子的家乡与她远隔千里。因为年轻，他们只要爱情，别的，什么也不曾想过。两个人都是收入不高的，所以很少出去吃饭，也不经常出去玩。

　　那男子善炊，会做很好吃的菜。他宠她，不让她下厨。每天带回青菜与种种，给她做晚饭。会焖各种各样的米饭。她总是耍小性子，无缘无故地会生气、吵闹，而他总是耐心地安抚她，不带一点哀怨。

　　他能给她一切，却从来没有提起婚姻。应该是不想，是从来没有想过改变。好像有了惯性。她总是这样认为。

　　她从来没想过未来，只是想这样被爱着、宠着，也好。直到有一年过年，他们各自回了家乡。他突然病了一场，去做了一个手术，她才发觉，原来自己一直在他的世界之外。电话是关了的，人好像蒸发了一样。她泡在浓重的思念里面冰冷地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仅仅是在那间狭窄的屋子里。等他复原，给她第一个电话，她哭着喊：“我想你，你跟我结婚吧。”

　　就这样，哭了又哭，求了又求。他不是那么狠心的人，这段日子的分别，对他也是一样地伤心与煎熬。只是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面对家乡翘首以待的父母，他需要回去努力一下。也许很难让父母接受。他从来不肯在事情做完之前许诺，就这么隐忍着不说，只是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紧紧的。像一个飘在海里的遇难的人，抱着可以救他的横木。

　　那天，他带了香菜和肉末去她那里。在厨房忙的时候，她突然地愤怒起来。“这是什么香菜，比葱还要壮。我不吃这个。”他笑一笑，还是继续忙着。把香菜的叶子一片一片地摘下，洗净。然后在锅里面倒上油。油热的时候，她说：“我不能等，我们分手吧。”他还是不说什么，安心地在热了的油里面放上葱，放上肉末和酱。一会，香味就冒出来。她发狠地在背后敲打他的身体，哭着咬他。而他，只是专心地做一道菜。等肉炒到金黄，加进那些香菜的梗，有扑鼻的香味。他把菜装在盘子里面，温柔地说：“你尝尝，是不是好吃？就算分手，这饭，总要吃的吧。”

　　那一餐，终于没吃什么。她坚决要分手，因为他的不肯努力。而他，怕她哭得厉害，只好转身离开。只是不停地给她发来短信：“等我，我会努力。”“我一直在努力，只是父母那边，需要时间。”关了手机，她恨恨地把手机卡抽出来，丢到窗外。第二天，她搬到另一个城市，换了工作和手机号码。

　　几年后，她出差路过那个城市。才发觉自己最想见到的却是他的背影。一个人坐在曾经租住的屋子前，她终于知道，原来有的爱情，真的这样难以割舍。

　　只是那个曾经每天给她消息的电话号码，在手机里不厌其烦地说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江南时报》 (2003年12月21日 第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