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政文

　　2003年12月31日，癸未之末，我接到了著名导演张建军去世的讣告。尽管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尽管对一个卧病多年、周身插满管子的人来说，死也许是一种解脱，可是我仍为这消息而黯然。

　　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迎接新年，而他，却没有新年。

　　我也没有新年。在这个冬日寒冷的夜晚，我守在家中，一遍又一遍地放着何纪光先生新鲜出炉的DVD。“洞庭曾醉渔歌美，天阙犹飘茶叶香”。斯人已去，歌留人间。当舞剧《边城》中何纪光先生的动人配唱从渺远处传来，当翠翠孤单的身影在大雪中、小船上抖索，我已经泪流满面。

　　仿佛是魔咒，在2002年农历除夕，“蔡九哥”走了。从年头到年尾，从春节前到元旦前，湖南花鼓戏舞台的两位大师级人物，一位表演艺术家，一位导演艺术家，先后离我们而去。一出《打铜锣》，一出《补锅》，使湖南花鼓戏走向全国，带给人们多少欢乐、多少记忆。而它们的主要创造者，却永远地成为了我们的记忆。

　　从壬午到癸未，陈健秋、何纪光、钟增亚、凌国康、张建军，五位文坛艺苑大师殒落，三湘震动。他们高大的身影后，是一段长长的空白。“死者长已矣，托体同山阿”，而生活仍在继续，人们依然前行。只是，我为什么一再怅然若失？

　　癸未年，我参与了湖南文艺界许多热闹而成功的活动，但我却在热闹中寻觅什么，在成功中遗憾什么。当湖南艺术节的锣声敲响时，我感到了陈健秋的缺席；当省歌舞剧院、省花鼓戏剧院相继欢庆五十华诞时，我在舞台上寻觅着何纪光、凌国康的身影；当钟增亚的画展一路巡展到省美术馆时，浮现在我眼前的依然是他那长发飘飘、清癯生动的脸……我在想假若他们依然在世，这些活动该是多么圆满啊。缺了他们，仿佛缺了主角，缺了灵魂。每一次寻觅与回忆，都是一次心底的痛。这种痛，似乎延续了整个癸未年。

　　癸未年，一种从未有过的紧迫感、焦灼感，驱使人们想到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在领导的重视与支持下，人们为张建军出了书，使他的导演生涯有了一个小小的总结；为何纪光出了精美的DVD、CD和纪念册，使省歌舞剧院院庆有了最好的礼品；为钟增亚举行了从北京到深圳、从衡阳到长沙的巡展，使他笔下的那些不朽的山水女子又灵动在我们的眼前；陈健秋的文集也正在收集整理之中……是谁说，一个民族最大的悲哀不是缺乏大师，而是不能珍惜大师、善待大师。我们已经失去了许多大师，但我们还有很多活着的大师，他们仍在各自的领域为民族文化的宝库书写着传奇与辉煌。

　　不要让我们的眼晴被浮尘遮蔽，不要让我们的精力被琐事耗费，抢救大师，留住经典，这是一件值得一为的事情。为此，我们需要更多地为他们做点什么。

　　但愿，甲申之年，痛苦会离我们稍稍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