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岳鹏

　　弄不清始于猴年马月，“杂音”化为可怕的恶谥，人若沾上它，准运交华盖没商量。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实行“三不”，不扣帽子、不打棍子、不抓辫子，带来民主空气活跃和思想的解放。大小“一言堂”，一度呈偃旗息鼓之势。可在现今一些地方的领导班子里，“一把手”只手遮天，又做了新的“一言堂”堂主，“杂音”说遂为压制不同意见的利器。

　　譬如安徽省原淮北市副市长王汉卿，在阜阳当“一把手”时曾亲自操作要将一块黄金地皮贱卖给开发商。市民议论蜂起，班子内部也有不同看法。于是，他以“杂音”为名，封杀言路，又在电视上公开谎称开发不是为赚钱，而是要搞公共娱乐设施，瞒天过海，把所谓“新世纪广场”建作一座大商城。尽管老百姓骂他“王汉奸”，但王汉卿用“杂音”打压民意，还是遂了“一言堂”堂主之意。

　　在王汉卿这类“一言堂”堂主心里，“一把手”的意见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别人只能赞成、拥护，不容有丝毫怀疑、否定。谁要不同意，那便是“杂音”，“闹不团结”。出于“一言堂”堂主之口的“杂音”说，意味着什么？

　　是顶帽子。专扣在有不同意见者的头上，叫你别来作梗、阻挠“一把手”的意图。

　　是根棍子。好比古时候衙门里的“杀威棒”，令人胆寒，威慑他人识相点、少多嘴。

　　又是一条不大不小的辫子。按在谁的头皮上都要心里发毛，你本事大、见识高，但摊上“杂音”，即陷于孤立、受排挤的困境，叫你的前程蒙上一片阴影。

　　“杂音”之说，有多少猫腻，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所谓“杂音”者，不同意见是也，对一件事情、一个问题，出现不同意见、有不同声音，是完全正常的。相反，只有一个声音、一种意见，那才是怪事。像萨达姆那样的“百分之百的民主”，其实根本没有民主，而是十足的独裁。领导者必须善于听取、吸纳不同意见，要有包容“杂音”的度量。按民主的本质说，“杂音”的存在，对于领导者正确决策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

　　不同意见，大体两种情形。一种是正确的不同意见，可以补充、完善或修正原有的决策意见，避免失误；另一种是错误的不同意见，让它发表出来，同样没有坏处。公民都有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作为班子的一员，表达不同意见的民主权利不容剥夺，必须得到包括“一把手”在内的所有人的尊重！轻易斥为“杂音”，只能暴露“一把手”的专横，“白衣秀士”王伦式的偏狭。

　　“一言堂”里无“杂音”？不，只是被“杂音”说吓阻了，没有说出来而已。领导者开明大度，固然不错，可经验证明，一时的开明、一处的宽容，不从民主体制上解决问题，仍然意味着民主权利的匮乏，有时候甚至会蜕化为民主的假象。1956年的“大鸣大放”，一夜间变作“引蛇出洞”，即为前车之鉴。现今一些地方和单位的“一言堂”堂主很精，他可以公开声言“欢迎监督”，可以邀请“专家论证”，还提倡“畅所欲言”呢，但只要冒犯他的意志，他随时准备祭出“杂音”这把杀手锏，将不同意见消解于无形，最后由他“一锤定音”。恩赐之下的宽容、开明并非民主。民主不是靠谁个“发扬”起来的。捣毁“一言堂”，铲除其土壤，任重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