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独眠图（中国画） 韩静霆
韩静霆
五年前我在中国美述馆举办个展，王蒙先生说“这是文学的力量”。让文学精神在画作后面展示力量，正是我处心积虑要做的事，怎么做却找不到钥匙。转眼间几年过去，我依旧为这个上火。
说来，中国文人画的佳作，必是文气摇曳。古人云：“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两者互为因果，相辅相成的境界，令后人望其项背，唏嘘感叹。“诗中有画”还容易些，“大江东去”是国画长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精制小品；“画中有诗”却难以为之，因为这里指的并非单单是画面的题诗。她要求构图、气韵、笔墨、款识等诸多因素组成的观看形式要有文学意韵，能够令人浮想联翩。这就是说，文学精神并非附着在面上的皮毛，正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文学力量是沉在绘画深处的画家自身的学养和修炼。当然，文学的原则完全可以融会贯通在绘画的法则之中，各门类的艺术哲学都是相通的。从文学和中国画特别是文人画来说，我觉得它和散文的写作有异曲同工之处。散文这种文体首先展示的就是文人真实的灵性学养和品格，文人画也如是。作品的优劣首要的标准，应该是能否表现画家的风采和情志，风格即人。散文通用的一句话叫做“形散神不散”，这应该让时下流行画风的“制造商”汗颜。自诩为文人画的大批量画手，互相摹拟，画面脏乱纷杂，无神可依，无神可追。好的文人画，尽管初看是“逸笔草草”，细一琢磨，那些如风如雨的“行草”般的线条，无不依托着三个要素，即情志、物象和优秀传统的馈赠。就是行走迅疾的那些逸笔，也笔笔都有来历，中锋、侧锋、飞白都是苦心经营。画面笃定会有“松”处，在这里追求意到笔不到的效果。唯其“松”处，蛇灰引线，云断山连，才是潜藏诗韵之所在。其实“紧”处易，“松”处难，实处易，虚处难。有“松”必有“紧”，松与紧，疏与密，浓与淡、强与弱，构成了中国写意文人画的艺术辩证法。题款自然是少不得的，这是中国画的独特创造。
画之不足，款识述之。时下，许多的所谓“文人画”题款多为陈词滥调，书写也乱七八糟，甚至索性弄些“丑书”充事。我以为，“款识”是让文人画诗性升华的重要手段。题什么，题多少，在哪儿题，怎么题，是有没有文学，有没有将文学与绘画铸造于一炉最直接的展示，正所谓“图穷匕首现”，到了题款这儿，是最后叫真儿的地界了。
我应该算是为文为画苦心孤诣了，尽管费尽移山之力，我也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画儿破绽百出。遗憾的是世上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日后只有借助文学的力量把活茬干得好一点，是为“自救”。
《人民日报》 (2004年01月11日 第八版)归乡雀儿飞（中国画） 韩静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