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中国救援队紧急赶往地震后的巴姆古城我在伊朗灾区采访（附图片1张）(独家报道)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2日13:16 环球时报

　　本报赴伊朗特派记者赵亚辉

　　2003年12月26日，伊朗克尔曼省古城巴姆发生强烈地震，造成重大伤亡。第二天，中国地震国际救援队急赴伊朗。作为惟一平面媒体的代表，本报记者作为救援队的一员随队前往灾区，全程跟踪此次跨国救援行动，亲历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

　　中国飞机从未飞过这条航线

　　北京时间2003年12月26日夜，伊朗外交部长哈拉齐向国际社会发出援助请求。此时，中国地震局大楼内早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中国地震局启动紧急程序，工作人员一夜未眠，紧张地进行各种准备。17个小时后，即北京时间2003年12月27日下午3时30分，中国地震国际救援队一行43人，带着首批共10吨紧急捐助物资，包括药品、帐篷、毛毯和柴油发电机等，乘民航专机从首都机场起飞。我们的目的地是伊朗克尔曼市，那里的机场距离灾区最近。

　　记者上飞机后才知道，这是一条中国飞机从未飞过的航线。参加此次紧急航行任务的机组成员是刚刚抽调来的。为确保安全，中国国际航空公司主管飞行安全的副总裁、有着30多年驾驶经验的老飞行员于振发亲自挂帅，担任此次首航的机长。于振发告诉记者，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航线。第一，中国人从没飞过这条航线，此次等于是新开辟了一条航线。对于国航这样的航空公司来说，新开一条航线一般要经过大半年的准备，而这次却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了解航线和机场情况。第二，据了解，克尔曼机场降落条件并不理想，而且没有自动导航设备，飞机降落时将主要依靠广播导航和飞行员的驾驶经验。第三，飞机要飞越海拔7000多米的昆仑山脉，还要飞过仍不太平的阿富汗。

　　尽管困难不小，但国航仍然决定直飞克尔曼，因为直飞能够节省很多时间———伊朗首都德黑兰离巴姆有1000多公里，如果先到那里，去灾区的时间就会推迟很多；而克尔曼距巴姆才180公里，选择直飞克尔曼能最大限度地节省时间。抢时间就意味抢生命！

　　令人担心的不能降落的情况最终没有出现，8个多小时后，我们的飞机顺利地降落在克尔曼机场。中国地震国际救援队成为亚洲最早到达的救援队。

　　我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到克尔曼机场后，我们遇到了新的难题。当地的运输力量已全部派往灾区，中国专机抵达后，竟找不到运送救援人员及物资的车辆。正当我们焦急万分的时候，5辆大卡车驶了过来。这些卡车是从300多公里外赶来的。原来，在我们出发的同时，中国有色金属建设股份公司驻伊朗代表处接到了国内的协助指令。他们立即行动起来，租来5辆大型卡车，并立刻前往克尔曼机场。他们及时赶到，为中国救援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由于路况糟糕，加上天黑，当我们接近巴姆市的时候，已是清晨。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使伊朗高原分外美丽。但是，看到一辆辆运送救灾物资和逃难者的汽车从狭窄的公路上缓缓驶过，我们大家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

　　荒凉的公路两边逐渐出现了一些植物，伊朗高原上特有的椰枣树也逐渐多了起来。司机告诉我们，马上就要到沙漠中著名的绿洲———巴姆城了。早在2000多年前，这里就成了人们的居住地；在古丝绸之路上，这里还曾是著名的商城。

　　进入巴姆城后，记者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公路旁一块大空地上，密集地摆着上百具遇难者遗体，用白布包裹着排成长长的几排。一辆挖土机铲起旁边的泥土，盖住这些遗体。几分钟后，空地上就多出了一条长长的土脊。记者数了一下，这块空地上已有五六条这样的土脊了。这竟是一个简易的坟场！当地人都讲波斯语，记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会说英语的当地救援人员，他告诉记者，伊朗人讲究“入土为安”，找到遇难者遗体后要迅速掩埋。此次遇难人数太多，不少都是全家遇难，根本没人认领尸体；加上许多找到的遗体不能久放，不得不草草掩埋。他还告诉记者，附近几万平方米内到处是这样的坟场。

　　不远处有个大坑，里面堆放着数十具遗体。一台铲土机正准备用土封填。但是，一个少年跪在一具遗体旁掩面哭泣，久久不愿离开。他的父母都遇难了。周围所有的人都默默地陪着他一起哭泣，没有人催他上来……这些巨大的坟场中没有墓碑，只立了一些木板和木桩作为标志。在一棵椰枣树下，一名妇女神情呆滞地吟诵着经文。她的面前，几张破毛毯勉强地盖着几具尸体。一名志愿者说，这个妇女疯了，已在这里吟诵了五六个小时，毛毯下是她的丈夫、儿子和两个女儿。

　　在向导的带领下，记者来到巴姆市的老城区。这里是当地人口最密集的地区，街道两边曾经异常繁华。但是现在，这里到处都是废墟，几乎没有房屋保存下来，有的只是连成一片、连绵起伏的瓦砾堆，根本看不到一栋完整的建筑。伊朗政府进行的航空拍摄等综合监测结果显示，巴姆老城区80％以上的房屋没了，老城区周围15个人口密集的村庄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毁坏。

　　灾区自救场面让人心酸

　　在数不清的废墟当中，一些大型挖土机正在不断地挖起成堆的瓦砾。数不清的伊朗本国救援者在用锄头、镐和其他工具费力地挖掘着。这些救援者，一小部分是地震的幸存者。死难者的悲惨让人难过，而幸存者的苦难也让人心酸。他们面对的是心灵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地震发生后的最初24小时里，巴姆居民差不多只能自救。在得不到外界帮助的情况下，刚刚逃脱死神魔爪的幸存者们不得不用锄头、铁铲等简陋工具甚至是双手在废墟上挖掘。在彻骨的寒冷中，他们仍怀着一线希望，期盼能找到失踪的亲人和朋友。但是，结果却是残酷的，许多人的亲人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大部分伊朗本国救援者则是从附近城市赶来的志愿者。但他们从废墟下挖出的，除了一些开始腐烂的尸体外，更多的是书本、电脑和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透出古城震前的生活气息。迈贾尼是地震发生当天从100公里外赶来的志愿者。记者见到他时，他正沮丧地坐在一堆瓦砾上。他告诉记者，在他身旁的废墟中，刚刚找到一家四口的死难者。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和同伴们还救出了一些生还者。他们满心希望能够继续挽救一些生命，但是从第二天起，一直到现在，他们没能再找到幸存者，找到的只有死难者的遗体。

　　“伊朗人民永远不会忘记”

　　入夜后，巴姆城更加寒冷。残酷的现实让人们悲痛欲绝，恶劣的环境又对活着的人们构成了新的威胁。

　　2003年12月28日清晨，我们到达巴姆，成为亚洲第一支、世界第九支到达灾区的国际救援队。大部分队员已连续46小时没有休息了，但看到严峻的情况后，全队直奔灾情最重的巴姆老城区。直到晚上6时，因为天黑实在看不见了，中国救援队才离开搜救现场。此后几天，中国救援队每天都是一大早出发，天黑才返回。根据联合国现场协调中心的安排，中国救援队先后派出143人次参与救援，共搜索近40处受灾点，发现22具遇难者遗体。

　　与此同时，中国医疗队的10名专家进行了多次医疗巡诊。他们和部分救援队员一起，背着药品，在残垣断壁和帐篷中穿行，寻找需要医治的灾民。这是中国救援队独有的做法。25岁的阿里在地震中砸伤了脚，一直没有得到处理，皮肤已经溃烂。中国医生对他的伤口进行了消毒包扎，控制了伤情，还给他留下了将来会用到的消毒药品。阿里拉着中国医生的手说：“感谢真主，也感谢中国医疗队，你们是我们伊朗人民的朋友。”两天之内，中国医疗队给30多顶帐篷里的灾民进行了医疗巡诊，医治11名受伤人员，并对一些老人和孩子进行了身体检查。伊朗外交部主管国际事务的负责人称赞中国地震国际救援队：“患难见真情，你们的工作非常出色，伊朗人民永远不会忘记。”图片：

　　中国地震国际救援队队员在伊朗灾区进行搜救。（赵亚辉/摄）

《环球时报》〔20040109　第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