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黔在线讯 又是岁末团聚时。

　　无论北国的飞雪,还是南国的暖阳;无论是天真的儿歌,还是母亲自灶边传来的声声念叨,都是远游人思乡的情结。腊月里,南来北往的列车满载着浓浓乡情,将一张张扑满风尘的脸,绽放成冬天里最美的花朵。

　　旅程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异乡哪怕繁花似锦,也遮掩不了他乡客的原色,回家的路再长再远,也挡不住归乡的脚步。

　　春运第一天,铜仁客车站里充满着浓浓的回家气氛,广播里放着欢乐祥和的贺岁歌曲,南来北往的人拎着行李行色匆匆,远行的、送行的人相互问候着,言语间的主题就是:回家!

　　李佳华带着一家老小9口人等候着开往沿河的客车。他们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护着地上堆放的大大小小13件行李,不时相互打探出发的时间。李佳华告诉记者,他和家人都在广东打工,坐了两天火车,今天早上刚到铜仁,现在要转车回沿河老家。

　　“来来来,记者同志,给你介绍一下我家的家庭成员!”热情的李佳华一一介绍,“这是老伴、大儿子和媳妇。儿子媳妇在中山一家制衣厂,我和老伴本来是去替他们照看孩子的,后来儿子帮我们在厂里找了份环卫工作,日子过得很不错,有点像城里人了!”

　　受父亲感染,大儿子也开朗地对记者说:“我在广东打工的时间很长,不仅在那里找到媳妇成了家,还有了儿子,去年夏天已在一家专门对外来人口开办的小学读书了。”

　　大儿子刚说完,李佳华又急着“推出”二儿子和女儿:“二儿子和媳妇在东莞,女儿、女婿在深圳。我们这一家人热闹吧?虽然新时代不提倡多子多福的旧思想,但我家人多、闹热、和睦,亲朋都称我们是‘打工之家’!”李佳华看着儿孙,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记者问他们为什么不在广东过年,他们一致说:“工作的地方代替不了家!”

　　李佳华悄悄透露,来年他和老伴就不再到广东打工了,子女们凑了钱要将家里的木房翻新成砖房,好让老两口安度晚年。

　　通往贵阳的顶兴公路上,一辆牌照为贵E80229的依维柯客车正盘曲而行。车厢里大多是返乡的乘客,大包小包的行李堆挤在过道上、高垒在门边,操着不同口音的人们抑制不住欢喜高声谈笑着。一位操着浓重地方口音的中年男子大声地打电话。

　　“喂!喂!妈,听得见不?我已经上车了,可能晚上才到家……你不要站在那里等,太冷了...

　　...”

　　大概是母亲太坚持,中年汉子急了:“叫你不要等!你再不回去,我……”他紧握着手机,已是泪流满面。一车人瞬间都沉默了。坐在靠窗座位上的吴道林也停止逗弄孩子,将目光转向窗外。

　　吴道林是丹寨县人,5年前当兵复员后就没有回家,几经辗转来到兴义创业,并于两年前当上了一家餐馆的老板。当兵时刻苦追求上进不回家,退伍后立誓“不混出个样儿不回家”。想一想,离开家竟然有10多年了。已近古稀之年的双亲对他这个牵肠挂肚的小儿子早已没了责备和不满,盼他回家的心情却一年比一年更殷切。

　　“原来我太顽皮,太倔强,常令父母伤心失望。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成了家,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孝。”吴道林使劲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现在好歹也算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有了满意的小家,不会再令父母操心,可以多花些时间,好好地尽一番孝道。”他的名牌鞋尖轻轻地拍打着地板,流露出即将衣锦还乡的自豪。

　　“快!快!跟上爸爸,别丢了!”

　　兴义,1月12日清晨。沙井街昏黄的路灯下,金兵肩上扛着一个大行李箱,手里提着一只沉甸甸的编织袋;妻子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牵着一双儿女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街上行人稀少,一家4口将人行道上的彩砖踏得“咯噔”响,越发显出城市清晨的空寂。

　　从福建闽侯来贵州打工已有12年的光阴,金兵跟师学艺,走遍了贵州的大部分地区,3年前才辗转来到兴义,开了一家车辆美容店,做起了小老板。创业的艰难令金兵无暇顾及年迈的双亲,一双儿女又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妻子每天做做家务带孩子,家里一切用度都靠他一人辛苦去挣。当老板其实比帮人还要苦,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别人的车上忙碌着,两只胳膊酸疼得端不住饭碗。尽管每月有2000多元的纯收入,生活仍然很拮据。自觉不如意,便无颜回家见双亲,这样一晃就过了许多年。想家的煎熬使金兵越来越睡不着觉,恍惚中一闭上眼,就看见父母殷殷盼归的模样。他决定今年无论如何要回家,敬一份做儿子的孝道……

　　13点35分,从广州开往成都的K202次列车缓缓驶进遵义站。张跃林和妻子一下车就跟着人流朝检票口跑,小女儿则拉着一位老乡的手,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我们要坐最早的一班车回家。”妻子急促的语气中透出归心似箭。

　　找着了车,安放好行李,张跃林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前年5月,他带着妻子和女儿去到湖南郴州,凭着自己的手艺在那里开了一家小饭馆。他说,挣钱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孩子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再有两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张跃林说。快乐不知不觉“爬”上了一家人的脸。

　　迎归

　　昨闻在归途,一喜一担忧。潇潇风雨急,一夜行车声。旅人返家的路,是父母担忧的心思,是妻儿牵盼的目光。

　　1月9日的筑城,淫雨霏霏。5岁的雯雯穿着粉红色镶白荷叶花边的围裙,抱着新买的长臂玩具猴,牵着妈妈的衣角,紧靠着爷爷奶奶站在火车站出口处的寒风里。一大早,雯雯一家就整装从小河出发,到火车站接从北京来的爸爸。每一次列车进站的长鸣,都会引起老少4人的引颈相望。往来穿行的车辆溅起广场上的稀泥,在雯雯漂亮的衣服上留下了点点污迹,她却浑然不觉。一批又一批乘客从出站口涌出来,在厚厚的冬装下面,每个人都有一张相似的脸。尽管妈妈一遍遍地告诉她:爸爸的火车还没来。她还是踮着脚尖儿四处张望。“可能爸爸换了早一点火车,提前来了呢!”她这样反驳妈妈。

　　“囡囡太想她爸爸了。”爷爷怜爱地摸着她的小绒帽说。

　　又一批旅客出站了。拥挤的人流中,一位提着黑色行李箱、身穿深蓝色羽绒服的中年人走到了检票口。雯雯放开妈妈的衣角跑过去:“爸爸!爸爸!爸爸!”见爸爸还愣着,她着急了,“我是雯雯呀!”

　　“真是我的雯雯呀!”爸爸弯腰把她抱起来。“想不想爸爸?”

　　“想!”雯雯大声地说。她朝四周看了看,又附在爸爸耳边轻声道:“妈妈也想爸爸,昨晚还哭鼻子。”

　　“小调皮!”爸爸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一抬头,全家人都泪眼婆娑。

　　乘同一次列车回筑的肖华一下火车就直奔白云的家,他1岁半的儿子民民为爸爸举行了特殊的“欢迎仪式”。在小阿姨的保护下,他成功地取出爸爸的毛拖鞋,并将它摆放在门边,然后走到浴室门口观察热水器的指示灯,看到小红灯亮着,才放心地来到餐厅,检查小阿姨是不是在餐桌旁摆放了爸爸的椅子。最后他爬到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瞪着门,紧张地等待爸爸的出现。

　　肖华一进门,就听到儿子拍着小手不住地喊:“爸—爸!爸—爸!”儿子张着大大的嘴巴,露出仅有的两颗门牙,开心得不肯合拢。

　　在铜仁客车站,刚从广东回来的孙宏健也经历了一场特殊的“欢迎仪式”。拎着几个大包的他在人群中未找到亲人,反被一群陌生人“迎”住了。

　　“住店吗?”“吃饭吗?”“送行李吗?”好几条胳膊争抢着他的包。

　　“不住,不住。我在外打工早就住腻了旅店,今天要回家住喽!”孙宏健操着地道的家乡口音边说边“突围”。他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了,这次回来,大包小包都是带给亲人的礼物:电热毯是给爸妈的、衣服是给妹妹的、玩具是给小侄儿的...

　　...“礼物虽轻,但是我的一片心意。”孙宏健向记者袒露心迹,“在外打工的日子真是难熬,想家的时候总要想起老家的绿豆粉、菜豆腐、腊肉、香肠,口水都流出来了。”说罢,还故意做出馋涎欲滴之状,引得记者开怀大笑。

　　他告诉记者,在广东一家电子企业打了3年工,渐渐掌握了一些电器装配修理知识,已成为一名合格的技术工人。他说:“打工不能打一辈子,最终还是回家乡发展。我外出打工就是想学一门技术来发家致富!”

　　在毕节客车站,从杭州回来的路言大扛着一个大包轻松地跳下车,20多个小时的长途颠簸未能掩住他到家的喜悦。只读过小学的路言大是毕节市撒拉溪镇戈座村人,他说他辛苦挣钱的目的是为给父母建一座漂亮的新房,供弟弟考上大学继续读书,再找个体贴能干的女朋友。言至此,小伙子的脸微微一红。正巧街边走来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他顺手摸了5元钱递过去。

　　记者问他同乡们不能回家是否因为被老板拖欠了工资,他说,今年的工资,同乡民工们大多数是可以领到的。他虽然有一个月的工资没到手,是因为他怕春运期间不好买票,提前回了家,回去后工资肯定会补发的。

　　团聚

　　何休走,一壶酒,夜来频频邀亲友。亲人团聚,围一炉火,在氤氲温暖中,将成功的喜悦和创业的辛酸尽情倾吐。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从广州开往都匀的大客车终于停了下来。吴喜两口子使劲从车上拖下一个装满衣物和食品的大编织袋,蹒跚地走了几步后,又把背袋绳勒得发青的手放在嘴边哈着气。旋即,两人又急匆匆搭上一辆中巴车,赶往下司镇的家。

　　“哟!全通了柏油路!你看,街上又起了好多新房子!早晓得镇里有那么多水果卖,我们就用不着从深圳带来了!”一路上,就数两人嗓门儿最大。

　　到家了。一个穿花格衣服的少女跑出门来,一把抱住女主人撒起娇来:“妈妈,可想死我了!你们不要再出去打工了好吗?”

　　101岁高寿的吴老太太接过孙子从深圳带来的蜂王浆,一口气喝了半瓶,说:“想不到那么好喝!你们不去广东,我恐怕一辈子都尝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可惜我老了,要不我也想去打工见见世面呢!”

　　女人拔菜,男人杀鸡。大砣大砣的鸡肉在锅里翻滚着,散发出阵阵香味。家里的电视里播唱着贺岁的歌,几只猫咪喵喵地围着人打转。一家围坐在火炉旁,读当兵的儿子寄来的喜信。调皮的儿子如今已成了新人,还当上了班长。15岁的小女儿穿着爸爸买的新衣跑出来照镜子,吴喜故意大声地逗她:“爸爸的乖女儿好漂亮!来,让记者叔叔给你照张美人像。”小姑娘羞红了脸,一转身钻进里屋再不愿出来。一家人开心得笑成一团。

　　吃饭的时间到了,女儿从屋内跑出来,飞快地从锅内捞出大家为她留下的鸡腿。主人一个冷不防,往记者和老太太的碗里捞上小半碗肉。喝着家乡的糯米酒,内向的吴喜打开了话匣子。两口子前年就到深圳工民镇一个果园里打工,每天负责为几十亩果树除草施肥。每月工资300元,一天在树上吃果子,开着小货车在果园里来回运东西,工作起来就像度假。一年下来,夫妇俩都长了5公斤肉,也积下了几千元钱。但想起来一切努力都是为别人干的,还是咱的家乡好,回家发展才是长远之计。这不,吴喜托人买了一辆小货车,决定利用打工学来的本领在家开个面粉作坊。他还希望儿子回来后继续上高中考大学。他相信这些理想都能实现。他邀请记者到时候一定来作客,看他们如何从帮别人打工发展到自主创业,推倒旧屋建新房。

　　农历腊月二十,高寒的黔西北高原上仍然飘着纷纷细雨,黔西县雨朵乡街上一座普通的民房里却暖意融融。在外打工一年多的陶启民今天回到了家,爷爷、奶奶、兄嫂、侄儿女一群人挤在不宽的厢房里,高兴地领取他分发的新年礼物。围巾、毛衣、鞋袜、糖果食品...

　　...每一件礼物都会引来一阵欢呼声。

　　陶启民打工的地方其实就在离家不算很远的贵阳。白天,他背着背篼在筑城的大街小巷揽生意,晚上就为别人看守工地或货物,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为了不被熟人认出来,他弄花自己的脸,故意穿得又脏又破。由于诚实勤快不怕苦,在筑城的“背篼族”中,他的收入相对要多一些,每月存上400来元不是难事。每次打电话回家报平安,陶启民都说自己在广州一家鞋厂做工,收入不错,过得也很好。腊月里正是“背篼”生意最好做的时候,很多人都忍着思乡之苦拼命挣钱,唯有他实在放不下家中父老的冷暖,早早就起程回家。回之前,他没忘为自己购置一套西装穿上,虽然西装没有羽绒服或夹克保暖,但他要让亲人们看到他体面归来,他要的是家人放心乐意的效果。“从小我爸妈就心疼我,总顾着我,要是知道我在外干着又脏又累的活,他们会难过得流泪的。”陶启民很响地擤了一把鼻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团聚的欢喜很多时候伴着辛酸的眼泪,热闹的场景往往掺杂着打工者的喜与悲。也许在外一帆风顺,也许行囊回来空空,甚至也许遭遇挫折血本无归。但是,回家,就一定要开心。用重逢的欢喜洗涤一身的风尘,用相聚的快乐打发掉旧日的伤悲,把成功的喜悦带回在炉火上慢慢烘烤,说着温暖的祝福话语,让节日更加幸福和喜庆。

　　作者：陈俎宇 杨静 田洋 陈治宽 汪梅编辑：